方知雨冷笑:“世子,前朝亡国不过四十余载,可曾听过亡国之君有个臣子叫涂鞍?”
宋筠不知她为何提起此事,愣怔应道:“自然知道。涂鞍是个能臣,替燕惠宗谋划良多,但明知其主身侧馋臣众多,疑心深重,依旧愚忠至死。”
“好诶!世子原来知道不除馋臣,不扫君疑,叫愚忠。怎的到了这淮王府里,就不知道任凭长辈私欲横行,任由谗言四处飞扬,听任挑拨,纵行离间……就不叫愚孝了?”
宋筠:被自己妻子数落,好丢脸……但是好有道理!
方知雨越讲越生气,“啊!随便吧!跟我有什么关系!良言逆耳,你们要听得进去,淮王府早就不是这般模样了!”
她一甩衣袖,冲出东小院,一眨眼没了影子。
宋筠站在廊檐下,看着滴落的水珠,愣愣怔怔。
屋里,王妃靠坐在床头,淮王呆坐在床沿,都听见了从屋外飘进来的话语,都无从开启话题。
“她是个好孩子。”
宋筠婚礼之时,两人一句未言,此时此刻,王妃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只提方知雨。
淮王点点头:“我知道。先定国公教养的嫡孙女,怎会是泛泛之辈。”
王妃也点点头:“那么请淮王心胸阔达一些,不要让太妃那里的风,再吹进您心底。”
淮王抬眸,看向眼前人,清瘦颓废,眼底藏着深深的回避,比当年离开王府避居北苑那晚更决绝。
他没了心思去哄,叮嘱几句,也都只得了龚嬷嬷回应,气呼呼出了门。
宋筠还等在侧旁,见他出来,忙上前禀报昨日走水一事蹊跷。
淮王有些不解,“你母妃避居北苑多年都无事,这个时候有谁想害她?”
宋筠轻轻摇头,“昨夜,世子妃在北苑陪母妃。”
那这就是冲着新世子妃去的!
可她一个初入王府之人,又能得罪谁,还到了非死不可的地步?
转念之间,淮王眉头深深蹙起,“那些护卫是我从卫所里抽调的,如果他们离心,你觉得是王府内有人指使,还是京城那边有人买通?”
“儿子以为是第一种。”宋筠道:“京城若想对世子妃做什么,早在路上便可动手。”
“为父定会让人细查。你……”淮王偏头瞧了宋筠一眼,“还要病多久?”
“至少还得半年吧,虽说冲喜终究会成,却也不至于几天就恢复如常。”
宋筠假病,淮王是知情者,或者说是谋划参与者,立时便懂了他的疑虑,轻轻点头。
淮王正欲离开,宋筠跟上前去,“父王,世子妃年幼,脾气骄纵,口无遮拦,您可别放在心上。”
“啊?哈哈哈!”淮王忽而大笑起来,笑得没头没脑,拍拍宋筠的肩,未置一词,直接走了。
独留宋筠在寒风中……假装地咳嗽了一阵,内心缭乱不堪。
方知雨把自己气坏了,又恨自己多管闲事,把心底想的都讲了出来。
这个世上,道理千千万,可能被听进去的寥寥无几,倒不是道理好不好,而是听者愿不愿听。
以她看来,淮王是分不清轻重的,宋筠是软弱的,太妃是强势的,程夫人是卑劣的……
每个人都是她不想留下的理由。
气得倒在床上,一倒下就睡了过去。
太累了,昨夜折腾了半夜,又动了手,又起了怒,太耗费心神了。
这一睡,就到了午后。
醒来第一刻,便跑去东小院,瞧了眼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