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是你的遗言,那我并不满意。”苜熹定定盯着她。
珂瑞丝仍旧是那头低盘发,微卷两缕发丝安静趴在脸颊两侧,孤身一人面对,对自己有深仇旧怨的实验体时,并无半分慌乱。
“遗言?长大的孩子有叛逆期,我理解。”
她抬手抽走附着在智脑上的个人终端,收入白大褂口袋里:“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对我说这样的话。”
“究竟谁是最后一次?”苜熹张手,宽广黑暗中,一柄血色光刀立显。
“星星…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用她的死…来捉弄我?”
苜熹压低嗓音,喉咙处,酸胀感跟着吐字不断膨胀:“你明知道…她是…我唯一的恳求…”
昏暗中,一滴泪聚在她眼角,刀锋擦过空气,抵在珂瑞丝心口。
“你答应过的…只要我好好配合…”
苜熹眼眶通红,眼泪控制不住的涌出来,沾湿衣襟:“你就放过她…”
“这十八年…我甚至,都快忘记自己是个人!”
“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甚至是…吞掉自己半颗内脏!”
刀尖戳进珂瑞丝心口,那人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告诉我,我需要真相…”
苜熹满脸湿痕,泪水濯得眼睛发亮,眼底似有小簇火焰打翻,灼炼着。
鲜血透过珂瑞丝雪白的胸口,向周围扩散,她依旧没有反应,唯独垂眼,瞟了眼时间。
见她毫无反应,苜熹掐住珂瑞丝脖颈,哐当一声,将她死死按在仪表盘上。
“如果不介意我捣毁你的所有心血…”她手收紧,盯着珂瑞丝慢慢发紫的面庞,满眼血丝。
“我可以…”
“苜熹。”
寂静黑暗深处,一道清脆透亮嗓音,仿如一颗琉璃珠,敲在她心口,震出丝丝麻痒。
苜熹双目失神,下意识抬头,目光越过智脑,望向浓稠到不见一丝光亮的暗处。
“星星?”她喃喃,手中力道放松。
“是我啊,你来找我啦?”
女孩声音轻飘飘的,坠在苜熹心里,响彻整个大脑。
有一刻,她脑中一片空白,甚至连要干什么都不知道,泪珠先一步,哗哗淌下来。
好似决堤的江河。
那是陪伴她走过最为艰苦岁月的好朋友,那段频临死亡的时刻,唯有她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她们不是彼此的救赎,而是彼此力量的源泉,是彼此赖以生存的氧气、食物。
没有她,苜熹绝不会走到现在。
“我说,她就在后面,你信吗?”珂瑞丝得以呼吸,胸口激烈起伏。
“你说不说都不重要,今天我一定要杀了你。”
苜熹捏住她的脖子,死死按住她:“这样的事情太多了,珂瑞丝。”
“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她,就不怕吗?”
“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你就不心虚吗?”
珂瑞丝仰头,涣散的眼睛在看到什么时,抬手握住苜熹手腕。
然而已经来不及,啪——,偌大的实验室内,灯光骤然亮起。
光刀擦出火花,苜熹闭着眼往后趔趄,听声辨位,很快占据上风。
不过几分钟,那人败在她手下,苜熹挥刀,砍下他四肢,温热的血溅出她白到不真实的皮肤。
睁开眼,黑发紫眸的男人一脸冷汗,血流汩汩涌出他四肢,蔓延到苜熹脚下。
“泽惟的军事总督?”苜熹掏枪,戳在闪身过来的珂瑞丝额头,“果然,我记得不止你一个。”
向来冷漠的女人脸上难得焦急,连说话都快上几分:“他你不能杀。”
“为什么?他不也是折磨我的人?”苜熹歪头,状似想起什么,抬脚踩在他断掉的缺口上。
殷丞青筋暴起,痛苦到满脸涨红,恨不得咬舌自尽。
“那次,你把我头朝下,掉在几十倍的重力场里。”
“他嫌弃我训练时,不小心抓住你的衣角,砍断我半条手臂…又让我吊了半小时。”
“后来,还是星星给我缝上去的?”
“你不记得了?”
苜熹脑袋一片浆糊,积压的痛苦记忆不断冲上来,染红她的眼睛。
“后来还有很多…很多…我都数不清…”
珂瑞丝看着苜熹,皱眉瞥了眼快要痛死的殷丞,抿紧的唇松开:
“…是我给了你生命,看在这一点,你放过他。”
“你?给了我?”苜熹原以为,在这种报仇的时候,不会笑,“你自己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