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刃进红刃出,一条人命就这么陨落,这样的场景萧云崖见的多了。
更凄惨的那些场景他也见过不少,一整个村子尽数都是老弱妇孺,青壮年们都被朝廷征兵葬在了沙场,到最后一朝城门溃败,那些敌兵从不会因为他们是老弱妇孺而心怀赐念。
一个个或苍老或稚嫩的头颅被高高的悬在城门上,那些鞑靼以此来震慑敌人。
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萧云崖恨不得踏平整座城邦,可是很快就会见到第二次、第三次。
还有哪些深坑中挖掘出来的白骨,死相惨烈的尸首,几个月尚在襁褓中的幼童。
老兵们都说见得多了,心也就硬了,可是萧云崖明白,没有那个人能看着自己同胞甚至是同袍们死相惨重而能毫不痛心的。
所谓的心硬了,不过是他们自我安慰的话语,说着说着就连自己也被骗了过去。
不这么说不这么想,又有几个人能在风沙中保全一丝理智?
萧云崖也是这样,所以他拼了命的去打仗,每每兵行险招最后得胜的时候不是在感慨自己又多活了一日,而是在想自己又夺回了几座城邦,城池中的百姓就会留得一丝生机。
或许真的到了那种地步,就没有几个人还在意自己的性命了,每一个手持长枪的士兵心里思的念的无非如此。
所以,当萧安然问他真的人心视若无物的时候,他的心很快就动摇了。
这无关于多么伟大的德行,人性而已。
“您看,您说不出来了吧?”萧安然缓缓低下脑袋,用力扯出一个笑容来:“所以还是算了吧父亲。”
房门被轻轻推开,萧安然缓步离开,萧云崖仍旧立在原地,扶着桌子的手不断的颤抖,良久只见他一手化拳,狠狠的打在桌角,桌子一角瞬间崩裂,四散的碎木屑深深地刺入他的手掌。
鲜血顺着指尖流下,重重的滴落在地。
仿佛重锤一锤一锤的砸在他心上。
院子里很快又安静了下来,萧安然从书房离开,站在院子里任由寒风将她包裹起来。
身子上的寒意纵使难忍,心底的痛楚却更令人难过。
恨吗?
萧安然轻声问自己。
恨吧?
她也不知道,应当恨吧,她对萧家确实有恨,恨她们逼死了母亲,恨她们逼得她走投无路。
她也恨陆潇,恨她欺骗了她半生,甚至害死自己的孩子,让她帮他的情妇哺育孩子。
可是这些恨是如此的浅薄,如此的无力,只要报复就可以轻松的放下。
可是那些更深的恨意呢?
那些透彻骨髓的恨呢?
那是在对谁的恨?
不用明言,萧安然心里清楚,萧云崖心里也清楚。
只是这份恨与爱相互纠缠,她理不清挣不脱,躲不过更逃不掉!
清风拂过明月,何时也能让她的心里更加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