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涿邂心中不静,回到阁楼之中时,读着经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只是心中越是乱,耳边的声音便越是明显,他听到外面似有脚步声传来,下意识侧眸看下去,却是见苏容妘不知从何处回来,脚步竟是肉眼可见得轻快。
他不由得去想,这府中上下,苏容妘唯一能去的地方便是他夫人那,可他方才刚从正院之中回来,却不见她,那她究竟去了何处?
手中的经书被他翻动一页,便又觉得苏容妘去何处、做什么,本就与他无关,他不该去管那些,彼时耳边传来矮房中的动静:“唉,若你是个姑娘就好了,或者你年岁再小些,我直接帮你沐浴就是,省得你自己鼓捣半天,还弄得一地水。”
宣穆的声音似有窘迫与羞赧:“我只是一时没站稳罢了,娘亲不许笑我,我可不希望自己是姑娘,世道女子艰难,若我是个姑娘,日后如何保护娘亲?”
稚嫩的声音传入耳中,裴涿邂捏着经书的手紧了紧,他想到了白日里苏容妘说的那番话。
宣穆是个懂事省心的小郎君,也颇为讨人喜欢,不知他爹究竟为何会不要他们母子,苏容妘白日说,宣穆生父之前曾经科举有名。
杨州之人,科举在册,其实并不算难查。
他确实有些好奇,宣穆的生父究竟是谁,是真的死在了杨州?还是有了功名抛弃了他们母子,还是说……他只是苏容妘众多男人中的一个。
——
苏容妘连着三晚都过得安生极了,裴涿邂似是就此禁欲了般,嫡妹晚上派人去请都请不过去。
只是时间每过去一日,嫡妹便着急一分,直到第四日的白天,苏容妘被嫡妹唤了过去。
嫡妹的面色很是不好看,原本苏容妘还想着她得了裴府掌家之权,会不似之前那般迫切在乎子嗣的事,也想着接着她如今行事方便,妥她为宣穆寻一个教书先生。
可如今刚进屋,便被屋中冷沉的气氛影响,想说的话尽数堵回了喉间。
“姐姐这几日过的可还安稳?”
苏容婵的笑阴恻恻的,又似含着些嘲弄,视线上上下下打量她:“白生了一副风骚的身子,竟是连个男人都留不住,你可曾真对他用心?”
苏容妘缓缓呼出一口气来,觉得她似是有些疯魔了般。
“我对他要用哪门子的心,他不来留宿,与我何关系?”
苏容婵凝视着她:“若非是你在床榻上把他如何了,他又怎么会不来留宿?”
苏容妘眉头蹙起,觉得她这话倒是说的越来越荒谬。
她冷笑一声:“你怎得不说是你那碗壮阳药的错过,那药也是能随便吃的?说不准这一碗药给他补虚了身子,又是如何能赖得到我身上来。”
苏容妘这话说完,当即便觉得虚这个字同那人似是并不相,只是苏容婵不知其中内情,被这一句话说的哑了火,咬牙嗤笑一声。
“你别是忘了,如今怀上孩子才是要紧的,莫要背着我使些什么手段,若是真翻了船,到时候你我都得不到什么好果子。”
苏容妘心也慢慢沉了下来,没说话。
嫡妹这话说的也确实有道理,她如今被牵扯在这裴府之中,最重要的用处便是她生下嫡长子,可裴涿邂一直不来留宿,如何能有孩子?
但她在此事上却使不上什么力,漠然听着嫡妹又说了好一番话,这才回了屋中。
下午黄昏之时,苏容妘坐在窗便看着宣穆读书,心中记挂着留宿的事,视线便下意识朝着上面看去。
影影绰绰瞧见似有人,她想,裴涿邂应当是下职回来了。
她一咬牙,心中当即有了决定,直接一手拉起宣穆的手,一手拿着他正在看的书本,直接便奔着阁楼去。
楼下有侍卫守着,她过去便正色道:“昨日妹夫说,若是我家宣穆读书有什么不解之处,可以来寻他,他可是在阁楼上?”
侍卫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阁楼上的人,虽心中有疑但还是带着他们进了去。
宣穆的小手捏了捏她,压低声音道:“娘亲,裴姨夫何时说——”
“这还用说?”苏容妘将他的话打断,脸不红气不喘道,“读书之人自是对学文及其看重,他不愿叫我误人子弟,这不就是要教你的意思?”
宣穆被说得一愣一愣的,最后竟也是跟着点点头。
她刚上了楼梯拐角,便看见裴涿邂站在一旁,似是将她方才的话听了个透彻。
这般猝不及防一对视,竟是显得颇为尴尬。
裴涿邂挑了挑眉,幽幽看向她:“我倒是才知,我竟是这个意思。”
苏容妘抿了抿唇,直接把书塞到宣穆手中,而后推了他一把:“趁着你裴姨夫如今不批阅公文,有什么不懂的,去问你裴姨夫。”
裴涿邂眸子眯起,抬手先叫下人退了下去,盯着苏容妘来瞧:“苏姑娘如何知我不用批阅公文。”
苏容妘倒是不在乎这个,只是笑道:“猜测罢了,只是见妹夫不在桌案旁边,不过若是妹夫公务忙,我与宣穆便不叨扰了。”
裴涿邂却是眸色愈发深邃:“这阁楼,苏姑娘是第一次来?”
苏容妘被问的一怔,陡然想起之前此同裴涿邂在此处的欢好。
她视线下意识向他身后的屏风处瞟,她记得屏风后,便是她躺过的矮榻。
苏容妘稍稍正了正神色:“未曾来过,妹夫怎得突然这般问?”
“苏姑娘上楼之时走在下人之前,步子也快,进来一眼便看出我不在桌案旁。”
裴涿邂眸色深深,似能将她看透,声音幽幽透着危险:“我还以为,苏姑娘进过这阁楼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