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方才回转神来,掐着掌心强挤出一副笑脸道:“哪里就值得母亲您这么夸赞,不过是两个寻常的小姑娘而已,您若是这么夸下去,她们两个的尾巴说不准要翘上天了。”
萧氏面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她做出低头喝茶的样子,偏头和陈氏还有赵氏都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几分无奈。
她们都已经将话带了过去,何苦又旧事重提?
更何况,她们听出大嫂这话真不是谦逊之词,而是真真切切地觉得她的两个侄女不过如此。
萧氏忍不住又想翻白眼了。
清河崔氏怎么出了个蠢人?
大嫂以为她贬低自己的娘家侄女,别人就能高看她几分吗?她到底清不清楚什么是娘家?
说句不好听的,要不是看在清河崔氏的面子上,就她大嫂这样的当家主母,早就叫婆母一封修书让她回家去了,白长这么大一点脑子都不长,整日就知道拈酸吃醋,这哪里像个当家主母?
要论身份来说,萧氏其实该跟崔氏亲近。
毕竟她们俩的丈夫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从血缘上来说,要比三房和四房两个庶子要亲近一点。
可谁让崔氏是个难伺候的人呢。
她整日瞧不上这个,瞧不上那个,和萧氏说话的语气仿佛是在施舍一样,是,清河崔氏是天下第一高门,可她亦是宗室女,何必摆出这副姿态?
不光是她,就连她生的儿女,崔氏也瞧不上。
人心都是肉长得。
哪有人愿意一直热脸贴冷屁股?
萧氏渐渐的,便和三房还有四房的弟媳来往,和崔氏一比,这俩简直是难得一见的好妯娌。
许老夫人没理崔氏,问崔窈宁两人喝什么茶,平日用饭可有什么忌嘴,她好让小厨房记下。
崔氏笑着道:“不用,哪里就那么娇贵——”
她话还未说完,便被人打断,少女嗓音细弱温柔地开口:“原本不预备麻烦您的,只是我身子骨差,很多东西须得忌嘴,来之前祖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记在心里,所以可能就要给您添麻烦了。”
少女生得极美,衣着鲜妍,容色明媚艳丽,好似拢尽了洛阳的山水春色,眼角眉梢都透出几分多情,此刻却好似在病中,面色白得像雪一样,身形窈窕,腰肢纤细的仿佛风再大些就能折断。
许老夫人本就喜欢鲜妍明媚的姑娘们,见她颜色这样好,身子骨却差,更是有些怜惜,再看崔氏就有些不喜,“我在问她们,你乱插什么嘴?”
若是由着崔氏安排,她吃出问题可怎么办?
这可是太子妃的胞妹!
许老夫人真想拿拐杖狠狠敲一下崔氏的脑袋,想看看她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这可都是她的娘家侄女!
其他人还没说什么,她这个姑母倒为难起她们。
这要是传了出去,平阳侯府的名声还能要?
崔氏头一回被当众落下面子,有些难以置信,更多的却是自心头涌上来的火气,“母亲!”
她居然为她们两个来训斥她?!
崔氏又气又恨,他不敢对将平阳侯府掌成一言堂的许老夫人生气,便把仇都记在两个侄女身上。
许老夫人没让她继续撒泼,冷冷扫了她一眼。
这么多晚辈在,若是崔氏在这里当场闹起来,她这个主母的脸面究竟还要不要了?
许老夫人眼里警告的意味很浓,崔氏吓了一跳,慢慢的,后背涌上几分惧意,这时她才记起,她的婆母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
从前因着她的身份,许老夫人算得上疼爱她,可也敲打过他,因此她知道婆母是个什么脾气。
崔氏低着头,不敢再吭声。
许老夫人脸上重新露出笑容,看向崔窈宁两人。
两位少女面色不变,好像没有听到刚才的话。
许老夫人眼里有些赞许,这才是大族女子。
如崔氏这般,就是本性一般又被人宠坏了脑子。
许老夫人又问两位姑娘带了多少仆人,准备给她们安排住宅,听到人数后,饶是她历经风雨,仍然有些惊叹,这两位姑娘在崔府一定十分得宠。
大丫鬟一人,一等丫鬟两人,二等丫鬟四人,三等丫鬟六人,这些还仅仅是屋内伺候的人。
仆妇仆人共十来个。
还有小厨房及专门伺候的府医等等。
这排场实在太大。
许老夫人考虑到她们姐妹俩刚来长安不适应,便安排临近的院落,一个降雪轩,一个听雨阁。
说完这个,许老夫人又叮咛了一些话。
大多数都是拉着她们寒暄,安抚她们的情绪,又说了一会儿后,许老夫人说她们舟车劳顿辛苦,让身边得脸的丫鬟领着她们先去院子里歇息。
崔窈宁和崔萱一同道谢。
崔氏挤出笑来看她们,“你们看看可有什么稀缺的东西,若是有告诉我,我让人给你们置办。”
先前在正厅几乎已经等同于撕破脸,她这番话崔窈宁和崔萱谁也没动容,只是毕竟在平阳侯府,她这个做长辈的不要脸,她们这种小辈却不能。
崔窈宁和崔萱又谢过她,说有需要会去寻她。
崔氏看着她们出门的身影,又扫了眼目光恨不得黏在她们两人身上的两个儿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难得沉下脸冲他们发火,“许昭明、许昭源,你们两个都给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