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采儿强硬地拉着梅婉清出了凉亭,她以为梅婉清会挣扎抗议,所以手上力道不小。
谁知梅婉清却是一声不吭,乖乖地跟着她出来。倒是凉亭里其它人,见她二人携手而出,显得十分惊讶,而后议论声不断。
走到那棵红梅树下,甘采儿折了两枝红梅,一枝拿在手上把玩,另一枝给了梅婉清。
“送给你。”甘采儿送。
“给我的?”梅婉清眼里闪过一抹亮光。
那是出乎意外的惊喜,还带着些小心翼翼。甘采儿的心,不禁疼了一下。她从梅婉清身上,好像看到了前世初到京都的自己。
渴望着友情,却又小心卑微。
“为什么会说你‘克亲克友’?”甘采儿柔下声音问道。
“因为,我真的克了很多人。”梅婉清垂下眸子,声音中有难过。
于是,甘采儿从梅婉清口中听到了她的故事。
梅婉清第一个克死的,是她的母亲吕芩。梅婉清在两岁时,一次冬天外出玩耍,意外落水。当时下人施救不得力,吕芩心急不已,便毅然跳入湖水中,亲自将她救上来,也因此感了风寒和肺痨,拖了没多久,就病故了。
梅婉清第二个克死的,是她的乳娘孙嬷嬷。吕芩身故后,梅婉清便交由孙嬷嬷照料,可不到一年,孙嬷嬷也得急病去了。
梅婉清说她第三个克的,是她的小狗云朵。云朵是一只浑身毛发雪白的狮子狗。是她过一岁生日时,吕芩送给她的玩伴。
在吕芩亡故后,她极度依赖这只小狗,走哪儿都带着,就连睡觉都要搂抱着。谁知突然一天,云朵就发了狂,到处咬人,还抓伤了梅卿如。
最后,云朵被下人打死,扔出了相府。梅婉清也因此大病一场。
后来,府上来了一个道士,拿着她生辰八字说,她出的时辰不好,犯了煞,是天生“克亲克友”的命格,需得每年要到寺中或者道观中清修,方能化解一二。
所以,她从三岁起,便每年都要去寺里或者道观中住半年,日日诵经抄书。
甘采儿听着梅婉清说往事,心中不由一哂,果然,现在的梅夫人是后娘。
“哦,那现在的梅夫人,又是谁呢?”甘采儿问。
“现在的母亲是我娘亲的妹妹,也是我的小姨,叫吕芷。”梅清婉道。
“孙嬷嬷死后,父亲见我无人照料,便娶了小姨。其实在娘亲身故后,小姨便住进府中,一直照看我了。小姨对我很好的。”
甘采儿闻言,默默看了梅婉清一眼,她觉得有对方垫底,自己就不能算全京都最蠢最笨的那个了。
前世见过太多魑魅魍魉,甘采儿已经不难猜出,梅婉清这‘克亲克友’的名声由何而来。
只是,连她都能轻易看出的事,难不成那些成了精的各家主母能看不出来?想必她们个个心知肚明,只不过是欺负梅婉清没了亲娘,是个孤女罢了。
谁会为了一孤女,去得罪梅家的当家主母?
“我也是没亲娘的人。”甘采儿握住了梅婉清的手。
梅婉清十分吃惊地瞪着她。
“我娘也是病死的。”甘采儿接着道。
梅婉清眼睛瞪得更大了,双眸溜圆,一脸的不可置信。
“不过,我后娘不是我小姨。这一点,我可与你不同了。”甘采儿笑着道。
“她是我爹在我娘死后遇上的,对我也挺好,很疼我。”
“对我娘没多少印象了,只记得她是个很温柔的人,在我三岁时得病没的。我记得那时我天天哭,眼都快哭瞎了。”甘采儿轻轻喟叹一声。
她已经不太记得自己娘亲,但她一直记得那时的自己,哭得撕心裂肺,每日哭着睡过去,又哭着醒来。
“我没有嬷嬷,只有一个贴身丫鬟从小陪我长大。偌,她在那边,活蹦乱跳的。”甘采儿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小红。
“不过我养过的猫猫狗狗,那死得就多了。各种各样死法的,都有。”
“但在我家,从来没人说过我‘克亲克友’。”甘采儿微笑着,看向梅婉清。
“你看,这世上与你相似的人何其多,哪来那么多的‘克亲克友’?”
“说你出生时辰不好,犯了煞,难不成那一日,全京都就你一人出生了,还是全天下就你一人出生了?”
梅婉清一下怔住了,愣在那里。
“梅大小姐,要我说,那个道士就该被乱棍打出去,明显是来讹你家钱的。”甘采儿笑着道。
“哦,他确实是被父亲打出去了。但是,他说的话也这么传开了。”梅婉清道。
“所以,你至今才没婚配的?”
梅婉清苦涩地点点头,她自嘲地一笑。
“谁家敢娶我呢?别人成亲娶妻,是喜事,但若是娶我,没准要成丧事。”
“其实,我本来不想嫁人,在寺庙里青灯古佛过一生,也未尝不好。可母亲说,若家中长姐不嫁,断无其它姐妹先行出嫁的规矩,不合礼数。”
“而且,二妹妹已经谈好人家了。所以,家里人都催着我相看。”
“但”说到此处,梅婉清住了口,不愿再说。
甘采儿想了想,问:“那府上,你有多少兄弟姐妹?”
“我有二个妹妹,三个弟弟。”
这下人数对上了。就甘采儿前世所知,梅婉吟有一个妹妹,三个弟弟。
那么,前世的梅婉清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