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宴会之后,黄兰香就没再去过锦绣坊。开始几日是称身体不适,要在家休养,后来则是直接提出辞工。
“昨日,香娘来店里辞工。大家伙儿劝了半天都劝不住,她坚持要走。你说,好不容易才把她培养成了熟手,这说走就要走唉,真是让人恼火!”
张老板向甘采儿抱怨着,他对黄兰香十分不满。
要知道现在锦绣坊发展势头正猛,订单堆积如山。张老板摩拳擦掌,正准备大展拳脚。
店里的绣娘们更是连轴转,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目前正是店里最缺人手的时候,可黄兰香却挑在这个节骨眼要辞工,这不是在拆台嘛。
要说锦绣坊待她那可是不差。
“兰家娘子,你说她会不会是被其它店挖墙角了?”张老板猜测着。
“应该不是。”甘采儿摇头。
黄兰香坚持要走的原因,甘采儿心知肚明,不过是作贼心虚,不敢见她而已。
“店里人手确实紧缺得很,特别是绣娘,一时半刻也不能马上找到人顶上。”
“兰家娘子,你一向与香娘关系好,你看能不能出面再劝劝她?工钱什么都好说,再给她涨一成二成的,都行的!”
“好,我去试试看。”
黄兰香,她是该要去见一见的。
甘采儿坐着马车,往城外的黄家坡去。临上马车前,小红去灶房找了根擀面杖,别在腰上。
“你这是干嘛?”甘采儿问。
“这忘恩负义的小人,看我不打死她!”
甘采儿无语地看着她。
“小红,打死人是犯法的。”
“那就打个半死!”小红气势汹汹地道。
结果,小红的擀面杖完全没派上用场。
黄兰香一见到甘采儿,还不等甘采儿主仆二人开口话说,她便双膝一屈,对着甘采儿就跪下,然后纳头就磕,“砰砰砰”触地有声。
“兰家娘子,我自知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打要杀,我绝无二话。”
黄兰香这一举动,直接把甘采儿和小红搞懵了。她二人站在黄兰香面前,不由面面相觑。
看着黄兰香额头上的鲜血混着泥土直往下淌,甘采儿默了默,开口道:
“我要你这条命有何用?”
“你可知道,如果吴馨的算计成功了,我会怎么样吗?”
“那时,我会被人说成不洁,会被休妻,逐出兰家。吴馨会成为新的兰夫人,而我,则一辈子要背着污名,抬不起头来见人,甚至可能无家可归。”
“同做为已婚女子,你该知道,你毁掉了不仅仅是我的名节,还有我的后半生!”
“香娘,我今日前来,就想知道为什么?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害我?!”
甘采儿的声音不大,语气也很平静,但一声声的质问,却重锤敲击向黄兰香。
黄兰香瑟缩了两下,脸色灰败,她嗫嚅道:“八小姐说,她,她不会让你出事的。她不过是对兰公子一见倾心,想,想进兰家门而已。”
“真的,她向我保证过的!”
“败坏我家小姐清誉,这还叫没什么?!难道真让我家小姐被那腌臜的混账东西碰了,动了,才叫有事?!”
小红勃然大怒,抄起擀面杖就要上。
甘采儿一把按住了她。
“吴馨答应你什么了?”甘采儿问。
“她说,若我骗你喝下茶,她就让吴大人出面帮我大弟去争取恩科的名额。”黄兰香垂着头低声道。
甘采儿目光落在黄兰香身上,她跪在那里,身体佝偻着,头垂得很低,似想要低到尘埃里。
她发顶的梳得一丝不苟,但十分枯黄干瘪,没什么光泽,身上穿着补了又补的薄袄,一双手全是针眼和老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