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沈言之他却还在说着:“我生来就要被厌弃!谁他妈教过我应该要怎么活!为什么我与你们流着同样的血脉,却只把我扔在臭水沟里生活?”
“所以呢?”陆怀礼看不出表情,但却也没一丝怜悯:“所以你为什么不报复陆振耀,反而要报复斯延?”
此刻,沈言之他则望向小时便听旁人谈起聪慧的大哥,发现到未曾对自己有分毫怜惜后,竟笑了笑:“因为我恨他,恨明明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他可以应有尽有,我却失无所失。”
瞬间,除去陆斯延和顾嘉怡以外,陆家几兄弟心里都被这话给惊到了,他们望着沈言之闷不吭声。
而陆斯延看似还在哄着女孩,实则还是听见了沈言之他的话,可也只是愣了一下,便继续抱着怀里已睁开双眼的女孩轻哄。
沈言之挥开陆老九抓住自己衣领的手,随即,他后退了两步,背倚着吉普车淡淡道:“给我根烟。”
烟和火机,都是离最近的陆老九给他的。
当然,待遇自然是跟对陆斯延时不同,陆老九懒得碰沈言之,只是从裤兜里掏出以后便随手扔给了他。
等沈言之将烟点燃,抽了一口才不屑道:“陆振耀睡小姐只有这一次,但不巧的是,沈美莹她怀孕了。直到生下我,她才敢联系陆振耀,可笑的是那人不但没让她过上好日子,就连想让我进陆家,她都没做到。”
“我们没时间听你说这些。”陆意年不耐道:“说说你有什么资格恨斯延?”
沈言之弹了弹烟灰:“恨还需要理由么?”
沈言之他想不需要。
六岁前,沈美莹带他在京市生活,单说透过陆宅的大门,他就看过无数次陆振耀提起自己小儿子时的骄傲与喜爱。
那时,沈美莹觉得他还有用,所以对他问为什么爸爸不喜欢他的原因还会回答一二。
她说是陆斯延抢了他的一切。
让他以后超越这个同父异母出生只差半天的弟弟,将陆斯延踩在脚下,他父亲就会爱他。
六岁的沈言之并不喜欢这种回答,可他又拒绝不了母亲的眼泪。
可一切又在陆斯延他出国后变了,最后一次见陆振耀是在雨后的一天,沈美莹不知道哪里打听到的消息,竟带着他堵在陆振耀回老宅的路上。
那天夜里雨势很大,沈美莹看到豪车驶来时,竟一把将发烧的他推到路中心,完全无视沈言之他倒地时别住的左腿,以及正面迎来车子的极快速度。
爱?
这还是母爱么?
那刻的沈言之,他为什么会觉得这么冷……时间也那么长呢…
而直到离他不出一米的车子急停,沈言之他都在想着这个问题。
可没一会儿,陆振耀便打开车门下来了,但对于倒地不起的孩童,却始终都没肯看上一眼。
见状,沈言之他哭了,一声声唤着爸爸,一声声唤着:爸爸,我疼。
但还是未曾得到一丝目光。
那天夜里,沈美莹好似也如同他一般,无助的哀求,求男人认下他们母子俩,可事实证明,冷酷绝情的人终究是无心。
而那天的雨有多大。
沈言之他直到现在,都还记得一清二楚。
七岁。
沈美莹带着他去了缅甸,那里不如京市繁华,可早已无依无靠的孩子没法选择。
沈美莹生意极好。
通常白天有七八个客人,夜里是需要排队的,沈言之在出租房里为他们烧水,有时还会收到点小费。
但无一例外,这些钱都被沈美莹抢走了,其实就算她不抢,沈言之也会给她的。
陆振耀不要他。
所以母亲带着他并不容易。
哪怕她是要出卖shenti,沈言之他都从未瞧不起过自己的母亲,只有敬爱与依赖。
但这一切又是什么时候变得呢?
大概是在他们去缅甸生活第二周,那天饿了多日的沈言之头昏眼花,将客人的鞋油用错了。
所以导致与沈美莹刚云雨一番的客人,他出来穿鞋离开之际便发了火,拳脚相向时,沈言之倒在地上却望到自己母亲正倚着门框笑的好不灿烂。
甚至到后面,她竟还去拿了个红彤彤的苹果咬着,屋里回荡的除了脆生生的啃食果肉以外,还有他骨骼声响。
可就是这般。
沈言之他还是不恨的。
他什么都没有,只有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