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桐眼露诧异,侧首看他。
楼珩却好似没察觉她的动作,目光凝在水中倒映的月影上,粼粼水波淌过月色,闪烁着细碎的光,同星河一般明亮。
他面如冷玉,眸中清寒。
淡漠的好似方才那话只是随口一提,不见暖意,是她的错觉吧,桑桐想,她真是累昏头了,居然从楼珩口中听到了类似怜惜的意思。
“多谢。”
桑桐也不忸怩,顺势靠在他肩上,低喃道:“我就睡一会,到了一定叫醒我……”
楼珩后面应没应她的话,桑桐不知道。
她昨晚潜入鹤鸣庄,一夜没阖眼,后面又是替颦兰开膛补脉,又是挖骨拼尸,每一桩事都极耗心神,撑到现在,随便给她个什么靠着,她都能睡得着。
感受到肩膀传来的重量,楼珩默默放软身子,好叫她靠的更舒服些。
“你们看。”
船的另一头,叶寒声用手肘碰了碰越青崖几人,眉开眼笑的朝那边努努嘴,示意他们赶紧。
越青崖循着方向望去,看到那两道紧挨着的身影,一时愣怔。
“他们这是……”
冯禹大惊失声,话刚开口,就被叶寒声捂住嘴,急道:“你喊什么,没看到姑娘累了嘛。”
他捂得太紧,冯禹险些喘不上气来。
连忙拍他的手。
叶寒声这才发现动作重了些,松开手,倒退两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这也是替都督着急嘛,好不容易他开了窍,一时情难自抑……你没事吧?”
“你说呢?”
冯禹翻了个白眼,刚才那一瞬间,他恍惚都看到他太奶奶了,再松开得慢些,运尸船还得再给他腾个位置,“老叶,你以后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
“这话该我说。”
叶寒声不服气,“我刚才动作慢些,你那大嗓门肯定都得传到河对岸去,吵醒了姑娘,看都督怎么罚你。”
冯禹自知理亏,压低声音道:“我这不是太震惊,一时没收住嘛。”
事到如今,迟钝如他也发现两人间不对劲。
又是江安村外雪夜送衣,又是无回谷舍身相护,之前种种都可以解释成对同伴的回护和照顾,但眼前这一幕……
都督不喜人近身。
男女皆是。
最初从军时,他舍楼姓,以江溪白这个名字入伍,作为没有背景的新兵,只能和其他人挤一个帐篷,同吃同住。
他的床铺永远在角落,收拾整洁,和其他人隔开很远。
沐浴换衣也挑着深夜人少之时去。
同伍的人见他性情冷僻孤傲,又不合群,没少在背地里使绊子,后来被狠狠教训一顿才罢休,真正让他们明白这只是他的习惯而非故作傲慢,还是因他从战场上救人,刚把人扛回大营,人家感谢的话都没说完,他就把人扔在军医账外,扭头走了。
原因无他——赶着去沐浴。
后来军中一直流传着一个玩笑,在战场上只要遇到江溪白,他能把你带回来,就甭管他是提,是扛,是拖,还是拽。
毕竟他只考虑生还的几率。
舒适度什么的,不重要。
对男人尚且如此,姑娘就更加苛刻了,大营之后是关城,里面的小姑娘们看惯了五大三粗的糙汉,骤然见到这样清俊秀雅的少年,如饿狼窥肉,前仆后继。
更有托了关系打听他婚配情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