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父死后,家里没了能张罗的人。
吃饭砍柴,干活收拾全都成了一个七岁孩子身上的重担,那年饥荒,葛石头饿的头晕眼花,跑去山里挖野菜,饥寒交迫下昏死在雪地里。
是况英把他带回家,喂水喂粥,母子俩省下口粮救回他一条命。
况家老二离家出走已有很长时日,他们对他很好,像照顾自己的儿子,兄弟,他在他们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以后饿了就来找大娘。”
因这一句话,他成了况家的常客。
两人的饭桌变成三人,这一吃,就是十年。
葛石头心如刀割,他一直都觉得他们是把他当成况蛰,竭尽全力的照顾呵护,他穿着况蛰的旧衣旧鞋,学着他的模样和况大哥一道上山下地,给老夫人讲笑话,逗她开心。
妄图填补况蛰的位置。
霸占他的家人。
结果她说……独一无二。
独一无二的况老二,独一无二的葛石头,他这十年铆足劲儿争得抢的,他早就得到了。
葛石头悲喜交加,埋着头转过身,对着老夫人磕了三个头。
“我走了,您保重。”
他不敢再待下去,怕忍不住生了贪心。
于是一把拉开门板冲了出去。
老夫人抬手去抓,黑漆漆的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寒风穿堂过,她踉跄着扶着炕,咬着手不敢哭出声来,所有哽咽和痛心,尽数倒回肚子里。
其实她知道的。
在况英说漏嘴说她中毒之后,他们所有行事都避着她,但从零星的碎片和过往里她还是猜出了一些,每次大郎说她糊涂时,石头都在,每次她犯咳嗽时,石头特别紧张……他对其他的人漠视,对方卉的恨。
这些她都猜到了。
她也猜到,这一去,就是生死相隔。
石头以为他把二郎还给她,就能抵销他离去的痛,真是个傻子。
……
后面的事桑桐和楼珩没再过问,葛石头由况英看管,关在厨房里。
到了后半夜。
侧房的窗户被敲响,桑桐睁眼起身——老夫人近况不好,未免尴尬,楼珩把侧房让给了她,住去了旁边院子。
“姑娘。”
是越青崖的声音。
桑桐问道:“什么事?”
“况英把葛石头放走了。”
“往哪个方向去了?”
“山里。”
她默然,片刻后,低道:“知道了。”
桑桐重新阖眼躺下,况英是不会把人给放跑的,此时去了山里,大概是他们已经有了决定。
杀人偿命。
其他的……便随他们去吧。
思绪挪转,她想到了那些捧在她面前红艳艳的果子和沾满血点的手,幽幽叹了口气,一时半会怎么也睡不着。
葛石头服毒自尽,死在了他被况英捡回去的地方,那一路他都没有说话,咽气的前一息,他说:“我愿意……”
况英抱着他的尸身嚎啕大哭。
他知道,葛石头想说,我愿意尊你为兄,受你管教,愿意……听你的话。
况英回来后不久,便挨家挨户的登门解释。
纳溪镇上的人对葛石头是杀人凶手这个消息十分震惊,走街串巷都在议论,有骂他没心肝的,有去葛家打砸放火的,还有的嚷嚷着要去挖了葛家的祖坟。
比如张大柱。
然而葛石头压根就没说过他爹的尸体埋在哪儿,张大柱从况英的嘴里又问不出葛石头墓的具体位置,气急败坏之下打了况英一拳。
况英自知理亏不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