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楼珩没有过目的打算,泽檀径直回禀道:“前段时日您和各方接触,谈及江氏旧案,有人把话传到了邺京,宗主的意思是……您圣命在身,莫要分神旁顾让人拿了把柄。”
楼珩剑眉微压,看向他眸光一冷:“是谁?”
“属下已经让人去查了。”
泽檀垂首,“公子要怎么处置?”
“和楼氏有关的生意他们往后不用想了。”
拭剑的动作继续,楼珩语气听不出喜怒,泽檀沉吟片刻,试探问道:“不给他们些教训吗?”
“不必。”
“底下的事好办,宗房那边恐怕要公子亲自修书一封才行。”
泽檀的提议很快遭到了楼珩否决,“邺京传信来此,早料到这些,你放手去做就好,他们不会干预。”
“是。”
屋内默了会,楼珩头也不抬的问道:“查到那个人消息了吗?”
“还没有。”
泽檀说罢等了一会,看他没有说话的意思,微微躬身退了出去。
屋内炭火静静烧着,偶尔发出‘啪’的一声炸响,楼珩擦好软剑收起来,将窗户的缝隙推得更大些,雪沫和寒气扑面而来,将人被暖意烘得燥热的心绪吹得立时冷掉几分。
江氏旧案是横在他和祖父心中的一根刺。
案发时楼氏忙于朝堂之争,选择袖手旁观,而他年纪尚小,人微言轻,只能眼睁睁看着官府以‘寻仇报复’四字将此案草草了结。
也是那时候,他知晓权势可贵,不甘心继续做个闲散的世家子弟。
那一日起。
他和祖父叔伯之间,矛盾渐生。
裂痕难复。
这么多年过去,双方关系明面上缓和不少,可一触及此事……
楼珩自嘲一笑。
边境磨砺数年,他自认心境平和,忍耐克制,却因那封信又轻而易举的激起了他自少年时就憋在心中的一股气,他们不查便罢,如今又来拦他算怎么回事?
他不提不代表接受。
那是和楼氏一样,与他血脉相连的亲眷,几百条人命沉冤未雪,重重的压在他心上,他去荒山祭奠故人之余,甚至没敢往不远处废弃的江宅看上一眼。
故地重游需要勇气。
这种感觉除了他自己谁都不会明白。
或许……有一个人能懂。
楼珩脑海中掠过抹小小的身影,换做她,想必她也无法面对那雪夜里的旷野……
不知为何,楼珩突然想起了桑桐。
她当时的僵硬茫然,畏惧退缩,提剑的手都在发抖,仔细想想,无回谷的风雪和那晚好像,一样的血战,一样的惨烈,而她不论是年纪,和柴氏隐秘的关系,还是对史信的执着,都彰显着某种可能。
但这念头很快被楼珩摒弃。
靖安王府的宝珠郡主在皇家别院养病的消息天下皆知,太医院院正每半月去请安把脉,调整药方,陛下还专门拨了女官去照顾,隔三差五亲自探望。
太后和宫中妃嫔更是赏赐不断。
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西北之地,从一个不谙世事的贵女变成名动洛州的鬼阎罗?
那一手出神入化的验尸术和医术非多年苦修不可成。
还有武功。
那张烧毁的脸。
靖安王府和陛下怎么可能让小郡主吃这种苦?
楼珩摇头苦笑,他最近真是忙昏头了,看谁都有旧日的痕迹,在窗边站了许久,头脑没有冷静反而更加混乱,他索性关上窗不再去想。
可人心底一旦种下怀疑的种子,理智便会溃不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