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的自然不是祭奠一事。
而是双方的瓜葛。
桑桐大可以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以楼珩的性子就算知道她是敷衍也不会刨根究底,但逝者在上,她不想扯谎。
“我替柴氏祭奠两人。”
桑桐裹好伤口,走到两个相邻的坟头前,用完好的那只手轻拂去碑上的灰尘,此碑上写着‘江氏明月之墓’,“九年前泾州发生的该是两桩命案,靖安王妃惨死,江氏遭人灭门。”
“这两桩命案相隔不过两日。”
“江宅失火当晚,王妃从中救出了两个孩子,却最终都没能保住。”
她轻抚着木碑,这角度正好背对着楼珩,所以不用去遮掩什么,眼底一片哀凉痛惜:“江家小姐被突厥误认成郡主,虐杀于刀下。而另一个小公子也……”
桑桐看向那刻着‘江氏伶舟’的木牌,回想起冰天雪地里他将自己塞进山洞,郑重提醒让她不要乱走,他引开杀手就回来找她的模样。
少年面容青涩稚嫩,历经灭门惨祸,仿佛一夜之间成熟起来。
成了她那时全部的依靠和信任。
后来,他再没回来。
等一年后她终于能开口说话,第一件事就是打听他的去向,然后从兄长口中得到他惨死狼腹的消息,听说被找到时只剩下了半副骸骨。
她这些年始终没勇气来看他。
好像这样,他就还活在这世上的某个角落里……
桑桐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回头,所以没看到楼珩视线落在江伶舟木牌上的怪异,这情绪一转而逝,没留下半点痕迹。
“原来是这样。”
楼珩淡道:“我得到消息前来泾州奔丧时,人已经下葬了,官府给出的说法是江氏经商在漕运上得罪了一些亡命徒,才落得这么个下场,没想到中间还和靖安王府有些关系。”
他顿了顿,似不经意的问道:“这些事,也是小郡主告诉你的吗?”
“嗯。”
“看来桑姑娘与靖安王府关系匪浅啊。”
楼珩轻笑了声,自顾自的收拾整理着目的,话音不紧不慢,“当年那桩事后,小郡主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但身患重病,一直在邺京休养,多年不见外客,你却能从她那儿得知这么多的旧事,委实不易。”
“王府子嗣单薄,只有一儿一女,王妃离世后,世子同王爷一起驻守北境,邺京只剩下郡主一人。柴氏不忍她孤苦,偶尔会送些同龄的小姑娘去陪伴玩耍。”
话说到这份上,楼珩也不再继续追问。
两人默契的收拾着杂物,将四周清理妥当后,点上白烛烧了纸,恭敬叩拜,洒酒祭奠,做完这一系列的事情后,日暮西山。
他们缓步下山。
策马回城。
之前发生过的事情默契的藏在了肚子里,谁也没去提起,此时正赶上了城门口最后一波热闹,进城的队伍停在外面,纷纷扭头看向不远处缓缓行来的囚车。
差役们押车而行,车轱辘碾过地面上的碎石,哐当哐当的响着。
楼珩和桑桐勒马等在路旁,看他们由远及近,囚车里关着的是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神情惊惶,不住的扭头朝后面看。
车后远远吊着个小孩。
踉跄的追着车跑,跌倒了又爬起来,哭得人肝肠寸断,“不要抓我娘,求你们了,真的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