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寂摇头,这些他也不知道,他是三年前调任到这里的,此前只是一个小卒子,他来的时候,尤校尉就已经在了。
阿七闻言,犹豫道:“可能是因为他精通算术的缘故。”见众人十分迷茫,阿七解释道:“我听说尤校尉十分擅长心算,只要给个账本,他略翻动几页便能得出结果,他还会写信,很多将士们的家书都是他帮忙写的。”
这个时候盛行儒学,世人以文人为尊,军中都是一些大老粗,除了几位将军之外,很少有人会识文弄墨,会算数的就更少了,尤校尉擅长算术,胆小怕事,所以他完全可以胜任一些辅助性的工作,这也是获取战功的一种方式。
见众人理解了,阿七继续道:“至于陈郎将,崔郎君让我打听的事,我也打听出来了,他的兄长正是那位威名赫赫的陈将军。”
陈郎将善刀,手下更是培养出了一支擅长大刀的队伍,号称“银刀军”,此军跟着陈郎将在战场上立下无数战功,一度让突厥人闻风丧胆。
陈郎将不但对刀法精通,对枪、棑、箭等各类武器都了如指掌,是一个天生的军械奇才。
崔叙的猜测成真了,桑榆暗想,她低下头,看到了他脸上紧紧蹙起的眉头。
崔叙深呼出一口浊气,感觉自己怕是真的要触摸到幕后的真相了,虽然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这个,可是真正要接触到真相的时候,他突然有了不详的预感,总觉得他知道的越多,处境就越危险。
桑榆又问:“如果真的和我们要查的事情有关,那么尤校尉和那两个士兵如何同此事搭上关系的?”
“我知道了!”周良才灵光一闪,激动道:“我记得孙将军说过,尤校尉是负责管理兵器辎重轮换的!”
“是了。”萧寂也想到了此事,“尤校尉擅长算术,军中所有的兵器轮换都要经过他的手,可以说他对军中的兵器之事了如指掌,难道这就是他丧名的原因吗?”
一场战事下来,将士们的兵器和铠甲必定会有损伤,这个时候就由各自带领的将军校尉上报战损,统一安排轮换,以保证前方的士兵不受影响,可以随时投入战场,而换下来的兵器铠甲则会送到后方,重新修葺或者熔炉锻造。
此事关系到军中将士们的安危和战事的成败,一般会由兵部的兵部司来进行监管,各个军中也会派遣一个人去共同管理,尤校尉就是天威军中管理此事的人。
桑榆又问,“尤校尉和陈郎将可能与此事有关,那么,那两个士兵呢?他们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样角色?”
士兵不同于官员,他们几乎没有参与军中事务的权利,很难想象他们会与此事有所牵扯。
此时的萧寂已经完全懵了,怎么越听越感觉他们有事瞒着自己,听他们的意思,他们来此地的目的并不是简单的查案,而是另有所谋。
薛如英察觉到了萧寂的疑惑,她轻轻地拽了拽萧寂的衣服,等他低头看她的时候,她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多问。
并不是不信任萧寂,而是知道此事的人越少越好,萧寂身处军营,若真的让他知道兵器被调换,送来边关的全是一些残次品,不免会感到寒心,可能会做出冲动之事。
此时崔叙等人已经开始问百里谦和周良才查的现场如何了。
“尤校尉死的现场几乎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我比较在意的是那些血迹。”知道百里谦不愿细说,周良才代为传达,“那摊血迹几乎将半个营帐染透了,这么大的血量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淌出来的,想必那尤校尉受到伤害之后很久,才真正死去。”
桑榆想点了点头,认同了周良才的话,“不错,尤校尉伤的地方是腹部,我仔细检查过位置,他伤口的位置应该在小肠附近,这样的伤短时间内是不会死的,甚至他在一段时间内都是有意识的。”
其实有很多内脏的伤并不会瞬间致人于死地,除了直接刺伤心脏或者肺部,大部分死者死亡的原因都是因为失血过多,如果能救的及时,很多人是可以救回来的。
“就是说。”周良才一拍大腿,补充道:“而且我发现这个尤校尉根本就没有挣扎过,你说人都这样了为什么还不求救呢,按照当时的情况,凶手是不会久呆的,他大可以等凶手走后求救啊!这个凶手也傻,都要杀人了为什么不多补两刀,他这是在折磨尤校尉吗?”
这得有多大的仇,多恨的怨呐!
周良才也曾受过伤,靠着自己坚毅的求生意志愣生生地挺过来了,他实在搞不懂明明可以活,却一定要去死的想法。
“这不好说的。”桑榆道:“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第一,尤校尉在受伤之前就已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比如被人打晕或者中了迷药,这第二种则是…… ”
桑榆踯躅了一下,觉得她的第二种猜测更为靠近真相。
“第二种则是尤校尉故意的,他根本不想活,所以才不愿求救。”崔叙理解了桑榆的未尽之语,“第二可能更符合真相。”
正如周良才说的那样,如果尤校尉真的是死于他杀,那么凶手在明知道那一刀尤校尉不一定会立刻死亡的前提下,为什么不给他一个痛快?若是被人及时发现,即使救不回来尤,尤校尉也可能会说出真相。
打晕?这种可能行也有,但是很低,打晕势必要亲自动手,那么结果等同于不给他致命一击,有多此一举的成分。
至于中迷药,既然都能将迷药送过去了,那问什么不直接下毒呢?这样岂不是死的更彻底?
仅仅只是为了要伪装成自杀吗?不太可能,迷药也不是最保险的,用样有中途被发现的可能。
在这个讲究一刀毙命、直取性命的军中,这样的“刺杀”方式太不符合实际了。
最大的可能就是尤校尉真的是自杀的,他因为某件事,选择了用最痛苦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他不求救、不挣扎,而是平静地享受着死亡带来的痛苦和解脱,这样的情感是愧疚、是难过、是一种对现实的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