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叙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究竟哪里有问题。
桑榆接过话茬,继续问道:“那你说一下,当时发现陈郎将死时的情形。”
长随知无不言,“当时小人正从外面回来,想着阿郎腹痛,便准备请示一下需不需要请大夫来诊治一番,哪知道进了营帐中发现阿郎满脸通红,浑身是水,那洗盆更是直接掉在了地上,阿郎的身体都凉透了……”
桑榆想了想又问:“那你们怎么能断定陈郎将是溺水而亡的?”
“水…… ”长随的语气略带悲呛,“我去扶阿郎的时候,阿郎的嘴里和鼻子里冒出了很多水……脸上也满是秽物…… ”
尽管长随说的很平淡,但是众人都是聪明人,自然听出了他的话中之意,只怕当时陈郎将的死状有些难以见人。
“但是……”长随说着说着突然激动起来,“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却很诡异,有点像,像、像是某种欲望被满足了,他还在笑。”
桑榆脑补了一个满脸泛红,却面带微笑的死尸,一瞬间身上发冷,汗毛都竖起来了。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个面露难色。
长随说完之后,又沉默地低下了头。
半响之后,崔叙长舒出一口气,“罢了,先去找其它线索。”
孙将军拧着眉头问:“接下来去何处寻找?”
崔叙思索了一下,“这样一起查下去太慢,今日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吾等先回军营,明日分成两队人马去查,也好快些。”
孙将军看了一眼天色,其实这个时候太阳还在天空中高悬,不过他们还需要回军营,路上也要耽搁时间,若是在遇到狼群就不妙了,他虽然心急,但是知道不能强求。
“如此,便先回去吧。”孙将军道:“正巧某也要回去视察一番。”
孙将军自请来协助调查,但是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他与同僚商议了一下,当职的时间换到了晚间,这样白日才不会耽误要事。
于是一行人拜别了安于县令,打着马儿回了军营。
甫一到营中,孙将军就先辞行了,并与崔叙等人约定明日一早再来找他们。
等到孙将军的身影离去之后,崔叙唤来阿七,如此这般吩咐道:“你去查一下这几个死者之间有没有关系,他们在军中各自做何工作,还有陈郎将的兄长在天成军负责哪些。”
“喏!”阿七抱拳,点点头,领命离开了。
桑榆问道:“你是在怀疑甚?”
崔叙低声道:“嗯,其实我对陈郎将的兄长略有了解,如英的两位兄长都在天成军,我曾听回济提过,天成军有一位姓陈的将军,他对兵器极为精通,手下更是有一队以刀法闻名的队伍,我在想这位陈将军是否就是陈郎将的兄长。”
薛如川,薛如英的三兄,字回济,曾在桑榆学马的时候与她们同行,是个翩翩少年郎。
桑榆诧异道:“你怀疑他们的死与我们要查的事有关?”
“只是有这个猜测。”崔叙道:“如果陈郎将的兄长是我知晓的那位,那此事未免太巧合了。”
陈郎将在军中并不怎么起眼,他并不好战,也不做那仗势欺人的事,私怨的可能性很小,按照他喜欢与兄长通信这点,若是发现了什么事,会不会也跟他兄长说?若这件事有可能是残次兵器一事呢?
桑榆心惊胆战,脚步也慢了些,总觉得自己参与了一件大阴谋中,只觉得浑身泛起冷意。
崔叙突然放缓了脚步,与桑榆肩并着肩,藏在宽大的衣袖下的手与她的碰了碰,然后轻轻握住。
桑榆先是一愣,崔叙这是在,安慰她?她抿唇一笑,反手握住他的,脚步重新变的轻快起来。
……
第二日。
因昨日百里谦在军中到处找人比划,得罪了不少率直的汉子,今日他便想与崔叙等人一同出门,于是众人等孙将军到了之后,一行人分成两波,崔叙、桑榆和萧寂、薛如英并几个侍卫去安葬校尉和士兵的地方。
百里谦则带着周良才在孙将军的带领下去调查死者死去的地方。
本来孙将军是要和崔叙等人一同去的,但是崔叙以“验尸可怖,不宜再见一次伤心。”为由,请孙将军在营中帮忙。
孙将军在听到他们是去挖坟的时候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应下了。
他的侄儿早已安葬,此次验尸,誓必也要挖出来的,他虽然不忍心,但是他都答应给陈郎将剖验了,轮到自己的侄儿不愿意怎能也说不过去。
他纠结了半天,还是同意了崔叙的意见,他确实也不能保证自己见到侄儿的尸身会做些什么,不如直接不见。
“罢了。”孙将军面露哀伤,抱了抱拳道:“左右孙家已经绝后了,等此间事了,某必定要去孙家的列祖列宗面前请罪。”
白发人送黑发人乃是时间最世间的事之一,崔叙也无从安慰,“若是孙将军不忍心…… ”
“你们验罢!”孙将军摆摆手,不等回答,便托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他背影萧条又落寞,似乎在这一瞬间整个人都苍老了许多,连那一直挺拔的脊背都弯下来了几分。
一行人就此分开。
“唉,造化弄人。”薛如英骑在马上,感叹出声。
萧寂淡淡道:“战场就是这样,多年战火,大兴许多百姓人家都绝了户,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薛如英突然想到,萧寂的父母也因为战争而死,他是萧家唯一的后人了,她突然觉得心里有点淡淡的酸涩,扭过头故作轻松问道:“你今日不用去巡视吗?”
萧寂笑道:“不用,军中每日巡视都有安排的,我只要做好我的那部分就可以了。”
“哦哦。”薛如英磕磕巴巴回答,左顾言他起来,“话说,这两日都没见到窦玉成,他干嘛去了?”
萧寂带笑的脸色突然顿滞了下来,“怎么?你很在意他?”
“我在意他?”薛如英没好气地反问,“我巴不得那个家伙不来烦我们,只是他到底是跟着我们一起来的,总要问一声。”
萧寂眯起凤眼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