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人觉得此事到此结束的时候,一道清亮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等等!”
众人回过头来,只见原本似乎看戏一般的宋溪亭开口了,“此事,我有异议。”
众人只觉得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一般,纷纷驻足围观。
年轻郎君更是激动的声音都变了,“秋棠先生说的对,你们打搅了秋棠先生的安宁,竟然就想如此轻松离开?秋棠先生一定是正在思索新文章,被你们这么一搅和,先生痛失大作,此乃我文坛不幸啊!”
此言一出,竟然有不少人点头,觉得所言有理。
“不错,秋棠先生美名盛天下,他的大作千金难求,想必是花了心思的。”
“如此盛事,秋棠先生一定是来采风揽胜的,你们这么一闹,打扰了秋棠先生的思绪!”
“今日我等竟然要痛失一篇举世著作,当真痛心啊!”
桑榆等人:“…… ”
就不是很懂你们这么搞文学的想法。
再这么说下去,你们文坛就要后继无人了啊!
“呵呵。”宋溪亭也忍不住掩唇轻笑,他长的实在太俊秀了,笑起来也带着几分仙气飘渺的味道,他见众人的眼光落在他身上,微笑解释道:“某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窦小郎君所言不假,雅间乃是他包下的,某横插一脚实在不是美事,某愿意将此间让出。”
他说完就回到了房间,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把折扇,他抬起脚,毫不留恋地离开包厢,向年轻郎君方向走去。
年轻郎君见状欣喜若狂,以为是自己入了先生的眼了,他恭敬弯腰,“秋棠先…… 生?”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宋溪亭头也不回地从他面前走过,三两步来到那个娇小的小娘子面前,眉眼带笑道:“不知某可有荣幸同桑小娘子共饮一盏茶?”
众人惊呆了,桑榆也瞪圆了眼睛。
窦玉成也惊掉了下巴,左看看右看看,在他即将要跳出来惹事的时候,薛如英眼疾手快地从他身后捂住了他的嘴!
“呜呜呜!”窦玉成就这么被薛如英捂着嘴拖到了隔壁雅间。
桑榆回过神来,看着眼前微笑间还带着几分紧张之色的宋溪亭,心中有了计较,她在心中叹息一声,到底没能忍心拒绝他,“秋棠先生能赏脸,儿怎会不愿,这边请。”
宋溪亭眼中的怯意陡然消散,这个人也变的明媚起来,他诚恳道谢,“谢过…… 桑小娘子。”
于是桑榆就在在场众人或是猜疑,或是妒嫉的眼神中将宋溪亭带回了雅间。
雅间的门关上之后,一群人围住了茶肆掌柜。
“那个小娘子到底是何身份,为何秋棠先生回对她这般礼遇?”
“秋棠先生莫不是看上那个小娘子了?怎么不曾听说过?”
叽叽喳喳的吵闹声让茶肆掌柜忍不住扶额,他看了看身后空荡荡的雅间,突然就生了疲惫之色,刚刚还要为一间雅间吵架,现在竟然谁都不要了?
说了许多好话将热情的学子们送走之后,茶肆掌柜眉眼突然变的低沉起来,那个小娘子的衣着并不精贵,身上打扮虽然简单,但是周身的气度又不似寻常小娘子。
而且她与薛家小娘子和窦小郎君说笑间不带一丝讨好,像是相处惯了的,她的身份确实有待商榷。
长安城竟然还有这样的小娘子吗?
……
先不说茶肆掌柜要如何纠结桑榆的身份,且说现在的雅间气氛就有些尴尬。
百里谦早就回来了,看完一出大戏之后依旧靠在窗前。
窦玉成气呼呼地双手抱胸跪坐在竹榻上,一双眼睛瞪的圆溜溜的,直勾勾地望着坐在他斜对面的宋溪亭。
宋溪亭仿若未觉,看着他对面靠在桑榆怀中羞怯的桑蓁,眼含热切与思恋,连扇子都掉到了腿上都没有察觉。
桑蓁瑟瑟地躲在桑榆的怀中,时不时地抬眼看一下宋溪亭,只觉得这个人的眼神有些吓人,可是面相又非常熟悉。
桑榆摸了摸桑蓁的头顶,冲宋溪亭笑道:“秋棠先生莫要介意,蓁娘年纪小,有些怕生。”
宋溪亭回过神来,捡起腿上的扇子,哆嗦答道:“是某冲撞了蓁……小娘子,实在是蓁小娘子长的像某早逝的幼妹。”
桑榆沉默了一会儿,幽幽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还请先生节哀。”
宋溪亭的眼眶顿时就红了,“你说的对,是某想岔了。”
怎么能释怀呢?那可是他从小宠爱着的妹妹啊,又是在他的眼皮子下走丢的,这些年他无数遍地想过找到了宋芙之后,他要怎么面对她,又该怎样求得她的原谅。
他以为她会笑着跟他说:“三兄,我不怪你,我只是好想你。”或者是大声骂他打他,哭着说:“这么多年来你们为何找不到我?我恨你们!”
这些他都想过,可是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得来这样的噩耗,现在的他连自己妹妹葬在何处都不知晓。
若不是他提前知道宋芙留下了两个孩子,他恐怕没有脸再回长安。
宋溪亭从来没有怀疑过桑榆的身份,只当她与她阿耶相似,见到她也只是欢喜和心疼罢了,可是在他见到那与妹妹如出一辙的容颜时,他再也不能克制住自己快要跳出胸腔的激动。
太像了,实在太像了,怪不得管事一见到她,就知道她是妹妹的孩子,这样相像的容貌,谁敢质疑半分?
桑榆瞧见宋溪亭小心翼翼的样子,也知道宋家人对宋芙的感情很不一般,这样也好,最起码他们会珍视桑蓁。
想到这里,桑榆将桑蓁从她怀中拉出来,柔声道:“蓁娘,这位是宋先生家的三郎君,我之前同你说过的,你可以叫他…… 宋叔叔。”
因为还有其他人在场,桑榆并没有声张。
桑蓁是个伶俐的小姑娘,前两日桑榆同她说的话她记在心里,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可能与阿娘关系匪浅,她眉眼清澈,乖巧地叫了一声,“宋叔叔。”
宋溪亭这下子真的快要哭了,仙风道骨的气质瞬间消散,“哎,好孩子好孩子。”
他一边答应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两枚色泽晶亮的玉佩,隔着案几递给桑榆和桑蓁,“来,这个是给你们的见面礼,不是什么好东西,莫要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