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寻着声音走去,果然在不远处的水榭上发现了两个人影。
水榭清凉,崔叙和百里谦身形高挑,一站一座,看起来在商讨着要事,桑榆站在廊下,想了想还是没有走过去。
倒是崔叙先发现了她,见她找到了这里,便冲她点点头,示意她过去。
桑榆犹豫了一下,还是小步上前。
崔叙见她面色红润,精神尚可,再也不见昨夜疲倦的样子,紧绷的心重于落了下来,他从朝会上回来后,就来此处看过桑榆了。
薛如英说她早间醒过来一次,还交代了娄大一些事,接着又睡了过去,想来是身子还没有好,便没有再打扰。
见她来到水榭里,崔叙一边招呼着她坐下,一边轻声问道:“身子可好些了?坐下休息一会儿。”
桑榆倒是先行了一礼,“见过崔寺正,百里寺直。”
崔叙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停留了片刻,见她有些局促,也不强求,反而向她道歉,“是某安排不周,才叫桑仵作遭此一劫。”
桑榆连连摆手,“不不,是我大意了,与崔寺正无关,倒是有劳崔寺正救我。”
她想到之前醒来的时候,薛如英同她说过的话,如今看着崔叙俊逸的脸,顿生尴尬,又想到她在昏迷之前扑到崔叙身上的场景,更是连头都不敢抬了。
啊啊啊,她感觉自己对崔叙有旁的想法了,她以后要怎么见他啊!
百里谦感觉自己就是一盏明亮的灯笼,明明外面艳阳高照,他却异常明亮,他从柳府脱身之后就去了大理寺,这才知道昨天发生了这么一件大事。
他与崔叙相识多年,以他对崔叙的了解,调动金吾卫的事绝非那么简单。
他又从娄大的口中知道了桑榆所在的地方,想着崔叙下朝会之后必然会来此,便早早地在这里堵人。
他没想打崔叙会将桑榆安排在此处,要知道,这座宅子是崔叙的私宅,在他弱冠的时候,圣人亲自指给他的,作为舅舅对侄子的加冠贺礼,崔叙很喜欢这里,得了空便会来这里小住几日,端的自在。
他很看重私人领地,寻常人不得他的同意是进不来的,就连自己来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没想到会为桑榆破了例。
只是,他敏感地察觉到这两个人现在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多年的直觉告诉他,这里不是他该呆的地方。
他神色自若,对崔叙拱手道:“事情就是这样,我先回去了。”
崔叙会看他,意味深长道:“注意身体,这几日你同柳府走动的频繁些。”
百里谦立刻明白了崔叙的意思,既然是做戏,那就要做个全套,窦尚书不会因为几句话就信了他,他与柳府多亲近些是好事。
百里谦的神色有些复杂,他明明最不想将柳锦书拉进来,现在却不得不寻求她的庇护。
百里谦离开之后,水榭里只有崔叙和桑榆了。
桑榆站在崔叙的身边,眼神飘忽不定,总觉得有种奇怪又暧昧的气氛在两人之间飘荡。
湖面上的水鸭“扑通扑通”地在水面上扇起翅膀,扰乱了寂静的水面,两人之间的气氛如同气泡一般瞬间被打破。
桑榆咳嗽了一声,鼓起勇气开口,“崔寺正,我听说你为了救我…… 那个,会不会给你添麻烦了?”
不是,她想问说的是谢谢他的救命之恩,顺便问问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
桑榆在心里咆哮。
崔叙手指轻点桌面,沉声回答:“今日朝会并无大事。”
崔叙说的是实话,今日的朝会上只是简单地说了几句金吾卫的调动问题,大部分时间都在讨论拨汗那国觐见和中秋夜宴的事物,加上刑部尚书告假,很多事情无法有准确的情报,朝会上堪称风平浪静。
只有几个御史参了大理寺几本,但很快就被带过去了,王公准备了诸多说辞都没用上,悻悻然地打道回府了。
崔叙却知道此事并没有结束,私自调动金吾卫并不是一件小事,朝臣们不会轻易揭过的,他猜测重头戏要在几日后的大朝会上。
现在上折子参百官需要先递个参本上去,然后再由被参的人写辨折,最后在朝会上讨论,今日的朝会不过都是彼此在探探虚实口风,没准儿全都憋着坏,预备着下一次的口水仗怎么打。
王公也想到了这点,此时正在大理寺秘密地搜罗擅长诡辩的可用之才,立志要在之后的大朝会上一决高下。
他们大理寺好不容易出一个敢做大事的寺正,丢的人还是他们前段时间力挺的女仵作,怎么着也不让人欺负了去,而且此事还关系到大理寺的内部问题,若是在朝会上吵,不,是辩输了,那他们大理寺的脸都要被人按在地上踩了!
此战,关乎声誉,绝不能输!
但是无论如何,该有的态度还是要有的,王公苦口婆心地劝说了崔叙几句,话里话外都是崔叙近日忙坏了,桑仵作又受到了惊吓,还是在家休息几日吧。
言下之意,就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崔叙和桑榆被留职了。
桑榆听了,大为震惊,怎么自己就被掳走了半日,回来的时候连官都丢了,这还能不能让受害者说话了?
尤其是窦小郎君一案,她是窦尚书指名要的仵作,这样该如何对他交代啊?
窦小郎君还在大理寺狱中等着她捞呢!
崔叙知道桑榆理解错了他的意思,连忙解释道:“只是休息几日罢了,等事情查明就可以回去了。”
崔叙没说的王公表面上是停了他的职位,可是薛如英,百里谦,娄大,周良才等人还是要正常做事的,他们可都是崔叙的人,真要有什么事他能不知道?
连薛如英也被调派出去了,这职位停的也就是嘴上说说的。
桑榆这才放下心来,又想到了什么,连忙对崔叙道:“崔寺正,窦小郎君只怕真的是被冤枉的。”她将曹伯胜尸体上的异样又说了一遍。
崔叙听罢,点头道:“此事我已知晓,已经着娄大去通知亓寺正了。”
娄大将事情同他禀明之后,崔叙还是叫他去通知了亓官戍,他是此案的负责人,理应知道这些,而且娄大是他派去的,亓官戍再怎么样也不会在里面做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