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谦扭头将柳锦书从他身后引出来,替她介绍,“这位是窦尚书。”
柳锦书抬头看了一眼面露不满的窦尚书,她踌躇了一下,还是上前一步,对窦尚书行了一礼,“儿见过窦伯父。”
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窦尚书这才正眼看了看柳锦书,随后惊疑道:“你,你莫不是柳家小娘子?”
柳锦书羞涩一笑,“正是儿。”
窦尚书恍然大悟,想到近日听自家夫人说的,柳府五年前送去河东的小娘子回来了,还戏言说正与窦玉成年岁相当,可做良配呢。
窦尚书在柳锦书小的时候也曾见过很多次,只是窦尚书不怎么喜欢柳尚书,所以来往的不是很亲密,他依稀记得柳锦书幼时曾做过宋先生的记名弟子。
原来百里谦与柳锦书竟然是师兄妹的关系,难不成真的是自己弄错了?窦尚书眉头紧蹙,又对着百里谦追问道:“你既是柳家的客人,为何要从角门进出?”
时下儒学盛行,最是讲究礼仪,寻常拜访需要提前备好帖子,得到主人家的同意后再回贴,双方约定好拜访的时间,主人家做好准备扫榻相迎。
若是重要的客人,那么主人家还会亲自去门前迎接,在客人走的时候也会送到门口。
百里谦既然是宋先生的弟子,柳尚书又是个“亲善”的,少不得要热情相迎,再不济也会派管家送他出门。
这个百里谦放着正门不走,偏要走那后院角门,这委实有些说不通。
要知道柳尚书虽然也在尚书之位,可其实权力空虚,尤其是这些年圣人对官员的任免尤为上心,重要的职位都会亲自过问。
与窦尚书靠实力任职不同,柳尚书是靠着家族恩荫才做到这个位置的,他的政绩在朝着一直是下乘,尤其是那新上任的户部侍郎,乃是圣人亲自指派的,一直等着抓柳尚书的小辫子上位呢。
宋先生在朝中威望尤在,他能放过和宋先生结交的机会?
百里谦听懂了窦尚书的意思,但是他没有回答,他不想将因为自己的事将柳府牵扯进来。
窦尚书一看百里谦的反应就此事没那么简单,他步步紧逼道:“百里寺直怎么不做声?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百里谦眉头蹙起,心里想着该如何应对。
就在这时,柳锦书突然一把抓住百里谦的手,鼓起勇气道:“因为,我与云中,那个…… ”
百里谦猛地一怔,低头望向她,柳锦书与他四目相对,百里谦的眼眸中映出了她可怜巴巴的样子,以及那不容反驳的眼神。
百里谦沉下眼,一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心里静默了一下,然后反手握住了柳锦书的小手。
窦尚书一见他们两个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这活脱脱的就是两个私定终身的小鸳鸯嘛!
他皱了皱眉,感觉自己脑子快不够用了,他是来抓歹人的,不是来见证两只小鸳鸯谈情说爱的!
百里谦和柳锦书的话他只信了三成,世界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昨天傍晚金吾卫封锁长安城,他的府中贼人到访,这个百里谦又偏偏在这个时候以这样的方式出现,他想不怀疑都难。
突然,站在他身后的苗统领附耳对着窦尚书说了几句。
窦尚书听罢,眼神在百里谦的肩膀上瞥了一眼,“当真?”
苗统领点点头,肯定道:“属下不会出错的。”
窦尚书眼中冷色凝聚,他虽然不想得罪柳尚书和大理寺,可是他府中机密甚多,容不得他有半分疏忽。
无论来人是为了他手中在查的案子还是窦玉成的事,他都不能放他离开。
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走一人。
百里谦和柳锦书虽然“情真意切”,可是难保不会是柳锦书想掩护百里谦这个师兄想出来的障眼法,他绝不能就这么听之任之。
百里谦看出窦尚书在听完灰衣男子的耳语之后,眼中生出了决然之意,尤其是他看向自己肩膀的那一眼,叫他遍体生寒,肩膀的伤口似乎也隐隐作痛起来。
若是窦尚书执意要验他的伤,他是万万推说不了的,真到了那个时候,只怕柳尚书和崔叙都要受到牵连。
百里谦心生慌乱,握着柳锦书的手都紧了许多,他想着若真到了那一步,他就把所有的事揽在自己身上。
就在百里谦做好难逃一劫的准备的时候,角门突然又被人从里面打开,里面走出了几个纤细的身影。
为首的是一个身着青衫的素净女子,约莫三四十岁,她体态自然,端庄沉稳,脸上带着几分肃穆和冷清。
柳锦书一见来人,先是惊讶地张了张小嘴,然后又瑟缩了一下,对着来人虚声叫道:“阿娘。”
百里谦也跟着恭敬行了一礼。
柳夫人见她叫完自己就缩在了百里谦的身后,像一个胆小的猫儿,忍不住呵斥道:“瞧你像什么样子!”
柳锦书糯糯地没敢说话,她阿娘对她好是好,可有的时候又过于严苛了,她久不在她身边,偶尔还会生出几分惧意。
柳夫人教训完自己的女儿,仿佛没有看见窦尚书身边的侍卫,也没有感觉到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样子似的,淡笑着同窦尚书寒暄,“小女和世侄无状,叨扰了窦尚书。”
窦尚书压下心中的烦躁,与柳夫人见礼,微笑道:“柳夫人客气了,吾公务繁忙,倒是不曾听说柳尚书府与大理寺的百里寺直有这等关系,柳小娘子和百里寺直情投意合,若是成事倒是一桩美谈。”
他在说“大理寺”的时候加强了口音,也点出了柳锦书和百里谦之前说的关系。
柳夫人听出来他话中的追问之意,瞥了一眼沉默不语的百里谦和羞红了脸的柳锦书,淡然道:“窦尚书见笑了,这两个孩子的亲事是指腹为婚定下的,锦书一直跟着她祖父在河东老家,如今年岁也不小了,也确实该准备准备了。”
窦尚书诧异地问:“他们竟然有婚约在身?吾与柳尚书同朝为官多年,竟然从未听他提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