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现在他有些后悔了,若是早知道……他就应该亲自去问问桑榆的,总比现在想帮忙却不知从何下手好。
此时的崔叙还不知道,桑榆来长安复仇是真,找亲戚是假,真要问她找谁,她自己也不知道,她都快忘了还编过一个找亲戚的故事了。
此时的桑榆还不知道崔叙准备揭她老底,她正同亓官戍,薛如英等人一同去验尸呢。
原本亓官戍只打算带桑榆一个人去的,但是薛如英死活不肯离开,仗着自己在大理寺横行霸道的劲头,非要跟着桑榆。
亓官戍原本就对桑榆的验尸手法感兴趣,加上验尸必须要有上官跟着,他就自己带着桑榆和薛如英一同来到万年县的停尸房。
为力=了尽快破案,他又让自己手下的一个寺直,带着周良才等一众差役去了曹伯胜的宅子调查。
桑榆倒是无所谓,左右她官小人微,崔叙又不在,她做好自己的事也就罢了。
唔,要是能直接找到相关证据也是好的。
曹伯胜的家是在万年县的管辖范围,他的尸体自然也又万年县保存,不过此事已经由大理寺接手了,亓官戍派人去万年县打了个招呼。
卢明府毫不犹豫地将令牌送到了亓官戍的手里。
万年县的停尸房是独立于万年县县衙外,靠近南边的坊里,在一众混乱贫困的坊里画出了一片不大的小院子,这在寸土寸金的长安县已经很难得了。
万年县的不良人将他们带到停尸房,钥匙一丢就转身离开了,他也有事在身。
停尸房外只有两个年纪略大的差役在看守,知道他们的来意之后,两人将人领到了停放曹伯胜尸体的后罩房。
与醴泉县的停尸房不同,万年县不愧是最有钱的县衙,停尸房都要干净整洁不少,停放的尸体也都仔细打理过一遍,周围还有不少冰块降温。
曹伯胜的尸体还有一个单独的房间,虽然里面光线明亮,但还是没有掩盖掉尸体带来的阴森感,外面艳阳高照,里面寒气入骨。
桑榆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反差,法医室的温度比这夸张多了。
在场的人也没几个怕的,薛如英跟着桑榆已经习惯了,亓官戍就跟不用说了,查案这么多年,他什么样的尸体没见过。
桑榆熟门熟路地带好防护,又给了薛如英一份,她想了想,还是给了亓官戍一份。
亓官戍没想到自己也有份,他也不娇情,接过面巾学着桑榆的样子遮住了脸,清新刺鼻的味道直扑鼻腔,瞬间掩盖住了尸体的臭味。
亓官戍不是没有用过类似的东西,但是桑榆的面巾似乎有点不一样,效果好的吓人。
桑榆没管这些,她的眼里只有那具已经呈现巨人观的尸体。
曹伯胜已经死了四天了,即使有冰块保存降温,但是其腐烂腐烂程度还是有点不忍直视,尤其是他本身就是高大健壮的汉子,此时尸体肿大膨胀,小小的验尸台几乎都要放不下他了。
桑榆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下尸体,然后就对着亓官戍道:“亓寺正,可要剖验?”
亓官戍先是一愣,遂又想到这段时间长安的传言,说是桑榆的剖验之术高超,什么牛头鬼神都能查出来,妖魔鬼怪无所遁形。
不但如此,更有不少县衙的仵作,也学着桑榆申请剖验尸体。
御史台倒是在朝会上弹劾过,但是以王公为首的刑狱大臣们,罕见地达成一致,将剖验的各种好处搬出来理论,说是帮他们破了不少奇案云云。
御史台也不是吃素的,他们以嘴为刀剑,杀人于无形,说是剖验一事有违天伦,万万不可取之类的。
但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
管刑狱的虽然不是兵,但是都是和杀人行凶的歹人打交道的,他们身上自带一种威严的气势,还是认死理的。
御史台嘴都说破了,他们也不让步,反正我就要验,你们也不许动桑仵作,动了我们就专门查你们家中的破事。
听说你家三郎的妻弟的小郎君前几日纵马行凶?可别害了人性命,该查一查才妥当。
这年头,谁家敢说自己家里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
于是,吵了快一旬的剖验一事就此落幕了,两者说不上谁赢谁输,但是彼此都达成一致,即,御史台不管剖验一事,刑狱这边也不能做的太张扬。
中庸之道展现的淋漓尽致。
亓官戍身为大理寺寺正,此事也有所耳闻,郑少卿私下也提过此事,话里话外都觉得桑榆行事过于离经叛道,会给大理寺带来灾祸。
“亓寺正?”桑榆见亓官戍沉默不言,还以为他不允许剖验,“尸体腐烂的太严重了,如果不剖验的话,很难找出线索。”
表面的线索之前的仵作已经验出来了,再验也验不出什么了。
亓官戍回过神来,斩钉截铁道:“剖,剖!”
桑榆展颜一笑,露出了面巾之上的弯月眼睛,她愉快一笑,折刀在手中挽了一个刀花,“好嘞!”
剖验并非一件简单的事情,尤其是这里没有趁手的工具,一般来说最好是有人帮忙,不然桑榆就是掰肋骨都要掰上半天。
她环顾四周,眼神在其他人的身上转了一圈,亓官戍是不可能的了,剩下的差役一个个脸色惨白,恨不得离院子远一些。
所以,只有……
薛如英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她跳着往后退了一步,“别!我不同意,你休想!”
看验尸也就算了,让她帮忙还不如直接杀了她!
桑榆只能道:“你不帮我,可就没人能帮忙了。”
薛如英不为所动,理智拒绝,“那也不行。”
事情就这么僵住了,亓官戍也看出了桑榆的需求,但是没吱声,毕竟,帮着验尸什么的,他也不想啊。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喧嚣声。
紧接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丈在一个年轻郎君的搀扶下,无视差役们的阻拦,硬生生地冲了进来,嘴里还叫嚷着,“桑仵作呢?桑仵作在哪里?”
桑榆听见有人喊她,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应道:“何人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