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来,将自己的衣裳打理一番,这里明面上的首领是契波将军,这时候就不适合出面了,阿思蓝叫上几个沉稳的官员仔细叮嘱了几句,这才带着人下了楼。
果然,刚刚走到一楼的楼梯上,就看见崔叙带着几个人站在了大厅里,他脸上挂上笑,远远地打了个招呼,“崔寺正,久仰大名。”
崔叙转过身来,对着阿思蓝不卑不亢道:“阿思蓝将军客气了。”
阿思蓝从楼梯上走到崔叙道身旁,直言道:“崔寺正查案心切,我等岂有不配合之理。”
崔叙低低一笑,将身后的人介绍了一番,“这位是我大理寺的百里寺直,这位是娄捕头以及桑仵作。”
阿思蓝的眼神在他们的身上逐一扫过,对于桑榆这个女仵作也只是略感惊奇,倒是对百里谦很感兴趣,他在军中多年,自然看的出百里谦有武艺傍身。
他也学着崔叙的样子,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身后的官员。
双方交换完彼此信息,崔叙干脆利落地表示想要看看高淮远的尸体。
阿思蓝欣然答应,亲自带着他们去。
高淮远虽然是大兴使臣,但是此次出行也带着拨汗那国的使命,一直都是跟着使节团一起行动的,使节团对他礼遇有加,还给他单独辟了一个院子。
在他死去后,阿思蓝就将他的尸体运到了一间屋子里,花重金购买冰块保存,想着等他的家眷前来认领后安葬,从这方面来说,阿思蓝做的比姜明府好太多了。
等来到停放尸体的院子门前,崔叙微不可见地对着百里谦和桑榆点点头,两人意会,推开房间走来进去。
此地行事不便,崔叙并没有离开,而是在一旁等候,同阿思蓝等人询问一些路上的事宜。
阿思蓝不解其意,但是是有问必答,回答起来干脆利落,一幅“我们诚心来同大兴交流”的姿态。
桑榆和百里谦进去了约莫半个时辰后,就从里面走了出来,默默地站在了崔叙的身后,一直陪同他们一道的拨汗那国侍卫也站到了阿思蓝身后。
崔叙微笑,“不知阿思蓝将军可否带我们去看一看高使臣被害之地?”
“自然可以。”阿思蓝答应了,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诸君请走边来。”
崔叙脸色不变,从容不迫地跟在他的身旁。
高淮远遇害的地方就在醉云楼,只是是一个单独的院子,院子环境清幽,远离前方闹市,看的出是一个修养身心的好地方,同样也使得这个院子与其他地方相隔甚远,里面除了几个侍卫之外,也就只有高淮远和贴身伺候他的常随了。
高淮远被害后,他的常随一直守在停尸的院子里,悲痛之下晕过去好几次,还是阿思蓝下令叫他休息,他才愿意回去休息片刻,一听说有大理寺人来查案,常随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堵在院子门口。
崔叙等人一过来,他“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崔寺正,可把你们盼来了,你们可要为我家阿郎报仇啊!”
崔叙见这个忠厚老实的汉子跪在地上,脸上泪水涟涟,也有些心酸,他们这些使臣远离家乡多年,牺牲来与家人的团聚和长安的繁华,跋山涉水远去他国,只为维护国家安定。
如今在踏到国土的时候竟然被害,此事着实天理难容!
他弯下腰,将这个年近半百的常随扶起身,“你且放心,在我大兴的国土上,无论是谁害死高使臣,我大理寺绝不轻饶,誓将歹人缉拿归案!”
常随在崔叙的搀扶下站起身,听了这话又要跪下,“谢崔寺正,谢崔寺正!”
崔叙一把将他扶住,“你先冷静下来,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与我说道一下,尤其是在高使臣被害的前几日发生了何事,有什么异常,都要细细说出来。”
“哎,哎。”常随抹了一把眼泪,收敛了自己的情绪,他跟随高淮远多年,对他来说高淮远是主子也是亲人,自从高淮远遇害后,他没有一日睡的好的,心里除了给他报仇别无他求。
可是他只是一个常随,又是在拨汗那国的管理之下,他想做点什么都做不到,本想着可以将夫人盼来做主,可转头一想,夫人一个妇道人家又能做些什么呢?
好不容易挨到大理寺的人接手此案,常随就像是被欺负了的孩子找到了可以倾诉的亲人一样,噼里啪啦地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高淮远乃是关中人士,十八岁的时候高中进士,先帝见他长得贵气方正,口才了得,便将他送到鸿胪寺,在鸿胪寺一待就是二十多年,期间出使过西域、高丽等数国,可是说是忠心耿耿。
如今,他已经到了不惑之年,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外奔波,几乎很少回家,常年在外走动导致他的身体状况很不好,这次出使拨汗那国也将是他最后一次外出了。
他早就想好了,等到这次回到大兴之后,就向圣人请辞还乡,回家陪陪老妻孙儿,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尽过一个儿子、父亲和祖父的责任,如今老了,他想含饴弄孙,享受一下天伦之乐了。
所以一路上他都很开心,每到一处就会稍带上特产,偶尔兴致来了还会赋诗一首,以表达心中对故土的思恋和热情。
就这样,他们到达了大兴的地界,眼看着距离长安越来越近,高淮远也越来越兴奋,用他的话来讲就是有些近乡情怯了。
他们原本会直达长安的,但是因为安和公主派人传令,要求从醴泉县路过,一行人不得不前往醴泉县。
安和公主的车架落后他们几日,他们便在醴泉停留了下来,高淮远虽然心里急切,但也知道自己身上兼带着拨汗那国的责任,他便一心等着公主到来。
变故就在公主到达的三日后发生了。
那一日和往常一样,高淮远忙着联系鸿胪寺,商量着使臣觐见事宜直到傍晚才回来,阿思蓝怜惜他终日为拨汗那国操心,便早早备好了晚食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