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跪坐有些考验膝盖的承受力,但是总比站着要强上不少,不愧是宫里伺候的婢女,就是贴心。
众人落座之后,有婢女端上茶水。
鲁王这才对安和公主道:“阿姐这些年过的可好,听闻你身子有些不爽利,皇兄担心阿姐长途跋涉累着了,特意叫我带了御医来替阿姐瞧瞧。”?安和公主闻言微微一笑,“难得圣人还记得我,我这身子确实有些不适,想着长安乃是风水宝地,最是养人,这次回去需得好好修养才是。”
鲁王顿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偷偷扭过头,朝崔叙这边看了一眼,只见崔叙低头垂眸,正襟危坐,看起来一幅置身事外的样子,他又悄悄地看了一眼田牧,想从田牧这里得到些好消息。
田牧被鲁王瞪的浑身不自在,他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心想,你们皇家的事情何苦要为难他一个小小的少卿,来之前不是说好他就是一个看客吗?怎么现在全指望他来出这个风头。
但即使不愿又能怎么样?在座的几位都是他惹不起的,他只能强撑起笑脸,对着安和公主道:“公主远嫁拨汗那国已有二十多年,如今乃是拨汗那国的国母,这两国相交,国母做客……还是得按规矩来。”
桑榆在一旁听的分明,正如自己猜测的那样,番邦人做侍卫,身穿胡服,安和公主应该是被送去番邦的和亲公主。
二十多年前,大兴刚刚结束战乱,国家百废待兴,为了维护与周边各国的友谊,先皇曾经与多国联姻,选取多名皇族和旁支女眷和亲异域,也纳了不少异国女子入宫为妃。
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大兴由弱转强,收复了不少失地和异族之地,只可怜那些和亲的公主或是客死他乡,或者是死于战乱,很少有人能够坚持到现在。
安和公主也许是唯一一个回到大兴的土地上的和亲公主。
安和公主闻言,将手中的茶盏一落,“怎么?本公主嫁到拨汗那国就不是先皇的女儿了吗?如今先皇不在了,本公主连自己家都回不得了?”
不得不说,安和公主作为一国之母多年,气势还是有的,她发怒起来不是田牧能招架的住的。
田牧不复沉稳的样子,慌忙站起身来解释,“公主此言叫下官好生惶恐,下官只是……只是…… ”
他只是听吩咐办事啊,所有的外交事宜都需要通过鸿胪寺来商榷,安和公主无视律法,直接带着人直奔长安,这让满朝文武怎么想?
崔叙起身拱手道:“公主莫要为难田少卿了,拨汗那国与我朝相交多年,如今又派了使臣前来觐见,为了两国之情谊,需得按规矩接待。”
安和公主的脸色好看了些,但还是用不可置疑的语气道:“本公主不与你们作难,你们的目的我也清楚,既然是圣人的旨意,本公主愿意给他个面子,明日我会让人知会契波将军一声,你们想查就查吧。”
崔叙道了声谢,现场的气氛这才缓和了不少。
鲁王手中的折扇摇了起来,回忆起了当年的往事,安和公主似乎不愿意提起过往,回答的有些敷衍,鲁王觉得自讨没趣,也就不怎么开口了。
安和公主心知他们不过是想从自己的嘴中得到许可,也懒的和他们再做周旋,端起茶道:“天色不早了,你们赶了一天的路,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鲁王见状,只能起身告辞,虽然他很不满安和公主的态度,可是他也拿她没有办法,于私,安和公主是他姐姐,于公,她又贵为一国之母,虽然不知道拨汗那国到底在想些什么,竟然让国母离开京都远赴他国,但是现在已经这样了,他只能做低伏小地哄着她。
桑榆见他们都准备离开,也匆忙地起身跟上。
却不想崔叙直接对着安和公主道:“姨母多年未回长安,想必对长安知之甚少,这位桑小娘子最爱说笑,不如留下陪陪姨母?”
桑榆大吃一惊,看着崔叙的背影,眼睛瞪的老大,她原本以为崔叙跟婢女说的这些不过是说辞,没曾想他竟然是认真的!
她能陪安和公主聊什么?聊一下怎么验尸吗?
安和公主这才注意到崔叙的背后还跟着一个小娘子,说起来也不怪安和公主没有注意到她,桑榆本身就长的娇娇小小的,穿的有是简单低调的胡服,站在身材高大的崔叙身后,一不注意就会被完全挡住。
崔叙单手背在身后,对着桑榆小幅度地挥了挥,桑榆一瞬间竟然懂了他的意思。
她僵着身体,从崔叙的身后站出来,对着安和公主行礼,“大理寺司务桑榆,见过安和公主。”
来之前崔叙就嘱咐过她,这次自报家门一定不能用仵作的身份,对外宣称是司务就行了,桑榆虽然不知道崔叙何意,但也知道他不会害她。
安和公主打量了桑榆一眼,眼里露出好奇之色,半响之后才道:“难为你有心,既然如此,她就留下陪我说说话吧!”
崔叙似乎早就知道安和公主不会拒绝,“那儿先告退了。”说完给桑榆递了一个“好好表现”的眼神,跟着鲁王等人退了出去。
桑榆在心中默默流泪,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反复鞭尸,这个崔叙到底想干什么!她怎么可能和安和公主聊天呢!?安和公主见桑榆不知所措的样子有些意外,原以为崔叙会派一个机灵的来试探她,想不到竟然会是这么一个懵懂的小娘子,她淡淡道:“既然他说你会聊天,那你就和我说道说道吧!”
桑榆“啊”了一声,努力将自己快要跳出胸腔的小心脏按回去,“那个,回公主,长安现在正值盛夏,那个水盆羊肉最是好吃,公主可以尝尝……哦,西市最是热闹,赶上灯会还会迟些闭市……”
她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鬼东西!
安和公主轻笑出身,这时候的她眼神里多了几分神采,仿佛真的想到了长安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