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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万籁俱静。
总督府内的一处厅内,只有四人在座,除了楚欢,杜辅公和苏伯俱都在座,除此三人,另一人气定神闲,一身长袍,竟霍然是楚欢的结拜义兄裴绩。
“今日一来为苏伯接风洗尘,二来也是要敬大哥。”楚欢端起酒盏,看着裴绩,“大哥及时赶到,对付疫毒的配方已经颁告了下去,如果不是大哥,这一场大难,在所难免。”
杜辅公也是颔首道:“裴兄世外高人,救民于水火,常言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裴兄今次那是救了千万人的性命……!”
裴绩神情淡定,含笑道:“这是我辈份内之事……!”看向楚欢,笑道:“二弟,如今全城百姓都以为是神灵托梦给你,传授你解毒的配方,这事儿很快就会传扬出去,西关的百姓,定然是要对你感恩戴德了。”
楚欢苦笑道:“这还不是大哥教我的,其实……小弟心中实在惭愧,这都是大哥和张医圣的功劳……!”
他话未说完,裴绩已经抬手道:“不要这样说,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
“私心?”
“一开始找寻师兄研制配方,倒真是想着能够为西关的难民尽一份心。”裴绩抚须笑道:“不过知道二弟前来西关赴任,为兄就一心想着要将配方交给你了。”
楚欢感激道:“大哥是想帮助我收揽西关的民心。”
杜辅公却已经正色道:“其实裴兄看似是帮助大人,似乎是私心,但是真要说起来,却依然是大公之心……大人要治理一方,首要一点,就是要安民心,得民心,民心是根基,没有了民心,便是再有远大抱负,那也只是纸上谈兵而已。裴兄今次以配方,让百姓对大人感恩戴德,如此一来,大人也就初步有了根基,这样才能顺利治理一方,说到底,能够将一方治理的井井有条,本身也是有利于民的好事。”
裴绩哈哈笑道:“杜先生一语惊醒梦中人,看来裴绩这私心,还真是包藏着大公之心啊!”
众人顿时都大笑起来,楚欢随即叹道:“只可惜张神医和叉博大师闲云野鹤,却是不能当面向他们道谢,也不知何时才能与他们再相见。”
“相见不如不见。”裴绩微笑道:“他们都是医道中人,他们出现的地方,必定有病灾,按我的意思,越少见到他们越好。”又问道:“是了,二弟,你昨日提起食盐的事情,可做了安排?”
“苏老太爷已经派人去往西峡山勘测地形,如果不出意外,第一座盐场,就建在西峡山谷。”楚欢解释道:“本来还要西关七姓凑些银钱建造盐场,不过苏伯今次从关内带来了银钱,银钱的事情也就解决了,不必劳动西关七姓。”
“制盐的问题解决之后,就是商路的问题。”裴绩抚须道:“如果东南战事久拖不决,关内必定会很快陷入盐荒,新盐入关,收益必定是不小的。”
杜辅公含笑道:“我这两天也打听过,寒石算得上是西北的特产,倒也不是说关内并无寒石,但是与西北相比,不值一提,而西北的寒石集中地,有七成是在西关的境内,北山那头占了两成,天山道则是不足一成。”
“杜先生,今日正好在这里,我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楚欢郑重看着杜辅公,“这两天我思来想去,此事也只能交给先生去办。”
“大人请吩咐。”
“我准备新设立一处衙门。”楚欢道:“本来从关内运过来的官盐,都是由官盐署负责调配,但是我现在倒不准备再用官盐署,官盐署虽然是不起眼的衙门,但是十分重要,董世珍那伙人早就盯上,里面已经是安插了他们的人。本来我倒是准备找个由头换了里面的人,不过想了一想,花费功夫去对付那些人,还不如直接新设立一处衙门。”
杜甫公道:“大人的意思是说,架空官盐署?”犹豫道:“不过官盐署管理食盐,大人另设衙门,恐怕有违朝廷的法度,董世珍那干人不可能善罢甘休,必然会奏报朝廷。”
“正是。”楚欢道:“官盐署是调配官盐的衙门,而官盐此前直接是由户部衙门往各道调运,它隶属于户部,盐税也是直接缴纳入户部。”微微一笑,道:“不过圣上可是亲自下过旨意,免除西北三年的赋税,官盐署说到底,管理食盐的目的就是抽缴赋税,如今用不着他们缴纳赋税,自然也就用不着他们来管理食盐。三年之内,收回官盐署的调配权利,由地方新设立的衙门管理食盐的开采调配权,三年过后,可以视情形将权利转交回去。”
杜辅公和裴绩对视一眼,眼中都显出笑意,朝廷虽然只是一句免税三年的旨意,但是这中间的门道其实很多。
所谓的免税三年,并非是指整个西北农工商已经不必缴纳赋税,而是指赋税减轻,有些捐税还是存在,但是这些税收,纳入地方财政,用于地方的建设。
如此一来,地方的财政,将由地方调整,官盐署属于朝廷机构,收纳的赋税,缴纳入户部司,而后转入户部,但是如今不必向朝廷缴纳赋税,地方上为了财政便于管理,另设新的衙门,倒也并非说不通。
“大人设立的新衙门,可有名称?”
“新盐局如何?”楚欢笑道:“咱们开采出的是新盐,建立新盐局,新盐局管理整个西关道境内的寒石开采,除此之外,制盐、销售,都需要新盐局负责管理,售盐的财政收入,直接纳入新盐局。”
杜辅公想了一想,问道:“大人是说,由杜某担起这新盐局的事务?”
“非杜先生莫属。”楚欢正色道:“除了杜先生,我实在想不出更合适的人选。”
裴绩已经笑道:“杜先生,你现在已经是总督府的账房,二弟只是让你管理的更大一些,去管理新盐局的账务,对你来说,并不是难事。”
杜辅公犹豫了一下,并不矫情,道:“大人既然信得过,杜某大可一试。”
楚欢哈哈笑起来,端杯敬了杜辅公一杯。
觥筹交错,夜深时分,苏伯率先下去歇息,杜辅公也是不胜酒力,退了下去,只留下楚欢和裴绩,兄弟二人连饮数杯,都略有几分醉意,楚欢放下酒盏,道:“大哥,今次你我兄弟在此相聚,说什么也不要再分开,以后大哥就留在小弟身边,帮衬着小弟。”
裴绩看着楚欢,平静道:“二弟,你来西关赴任,心中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愿望?”楚欢一愣,想了一想,才摇头苦笑道:“真要说起来,也只是希望能够让百姓能够安定下来……!”
“为兄知道这是你现在的心愿。”裴绩轻叹道:“可是二弟觉得要想让西关安定,可是容易的事情?”
“这个……其实我现在也是走一步算一步。”楚欢叹道:“大哥也知道,小弟入朝为官,也不过两年,机缘巧合,陡然就被调到西关来担任总督,诸事都是毫无头绪的,正因如此,才需要杜先生和大哥你们在身边帮助。”
裴绩凝视着楚欢,缓缓道:“二弟,你可知道,朝廷……又或者说,皇帝派你前来西关,所为何因?朝廷并非没有适合担任西关总督的官员,为何让你前来?”
楚欢看着裴绩,反问道:“大哥的意思是?”
“一山要二虎。”裴绩叹道:“西北是一座山,皇帝不希望看到一头老虎在西北称王称霸,自古至今,西北本就是乱象丛生之地,东南正乱着,朝廷当然不能放任西北不管,可是以朝廷现在的能力,未必有能耐控制西北。”
楚欢皱起眉头来,裴绩已经笑道:“二弟,你来到西关,是否感觉到处处受制?”
楚欢是真心将裴绩当成自己的兄弟,并不隐瞒,点头道:“大哥是说朱党?”
“不错。”裴绩正色道:“二弟当然已经感觉到,朱凌岳虽然名义上是天山道总督,但是此人的手可是伸的极长……西北三道,遍布他的势力,所谓时势造英雄,朱凌岳绝非泛泛之辈,西北三道总督,只有朱凌岳能够趁战乱之机,迅速发展自己的实力。”顿了顿,问道:“二弟应该知道,大秦有八大马场之说,西北就独占三大马场……!”
楚欢颔首道:“小弟听说过,西关道便有落日马场,只是……这落日马场如今真是日落西山,马场一片空旷,匹马无存……!”
裴绩摇了摇头,“秦国有两种马可以上阵杀敌,一是辽东马,一是西北马,相比而言,西北马比之辽东马似乎还要胜出一筹……当年大秦铁骑纵横天下,骑兵军团所用的,就是西北马。”凝视着楚欢,问道:“二弟,可是你现在可见到有多少西北马?”
楚欢若有所思,裴绩已经淡淡笑道:“都说西梁人打进关内,烧杀抢掠,夺走了许多的东西,无论是矿产还是马匹,西梁人从西北大肆抢夺……但是如果你前往天山下的牧场去看,你就知道,天山下的西北马,黑压压的一大片,西北马固然被西梁人抢夺了一部分,但是更多的马匹,却都已经到了天山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