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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都黑了,赵澈还没有回来。
周妍压根没心情在船舱里等候。
她下船来到路边,挑着灯笼眺望远方,却什么都看不见。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盼着什么。
不知道等了多久。
下雪了。
寒风裹着雪粒砸到周妍身上,她只感觉面皮一阵阵生疼。
全身早就冻僵。
马蹄声从黑暗深处渐渐传来。
周妍的心提到嗓子眼,几乎快要停止跳动。
高头大马很快到了眼前。
周妍却不敢提起灯笼,也不敢抬头看。
她不知道来人是谁,会带来怎样的消息?
她能否承受得住?
她会恨赵澈,会怨赵澈。
却从来没有希望他死的念头。
自始至终,她还是本能地相信他。
认为他不会是谋害亲子的畜生。
所谓近乡情怯,就是这种感觉吧?
“吓坏了?”
熟悉的清冽声音在头顶响起。
周妍顿时觉得鼻头酸涩,眼泪夺眶而出。
她更不好意思抬头了。
只好低垂着脑袋,任由眼泪啪嗒啪嗒,滴落到已经积了一层薄雪的地面上。
赵澈翻身下马,拉着她的手一起往船上走。
他的步伐缓慢而疲惫。
白色的披风上沾着一道道猩红。
寒风吹过,一阵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卷入鼻中。
周妍没敢大惊小怪,随着他铿锵地走向码头,走进船舱。
直到船舱的门关上,赵澈才双腿一软,直接倒在了地上。
周妍跪在地上,抿着唇替他脱下头盔,肩甲,胸甲等。
赵澈的右胳膊受伤严重,脱护甲的时候痛得他冷汗直冒,可是他却未发一言。
周妍看到右肩甲上有个深深凹陷进去的坑,却没有穿透。
她颤着手指摸过那个深坑。
是怎样的剧烈撞击,才能把精钢铸就的铠甲破坏成这样!
她出身武将世家,自幼耳濡目染,自然对一些兵器耳熟能详。
军队实战骑兵一般采用四力弓到六力弓。
四力弓已经有射穿铁扎甲的实力。
六力弓得是臂力强大的射手才能使用。
能开七力以上的人也有,但那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
至于八力弓,那几乎是千里挑一的射手才具备的能力。
赵澈能在可以拉八力弓的成国公手下活着回来,已经是大幸了。
等她脱下全部铠甲,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赵澈铠甲里面的衣服上并没有血迹。
看来披风上的血是沾染上的。
“殿下,你能动吗?”
一声嗤笑后,赵澈抬起左胳膊把周妍拉倒在他身上,又一个翻身互换了位置,直接吻了下来。
周妍没有挣扎反抗,反而伸手搂住了他的肩。
她突然理解了每年天气变暖时,母亲越来越多的唠叨和怨气。
鞑靼人很精,天冷的时候一般找地方猫冬。
等三四月份天气变暖之后,才会不停南下倾袭扰边。
父亲这时候就得经常带着麾下的士兵要么出长城巡逻,要么去追击、抵抗来犯的鞑靼部队。
远在京城的母亲不知道父亲的安危,所以才会把担忧和牵挂,放在每日的唠叨和怨气里吧?
酸涩的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