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长艰难地将目光从全哥儿委屈可怜的脸上转移开,看向他举起的手。
那里捧着的是一方端砚,砚身方正,一侧雕刻着一棵桂树,工艺精湛,浑然天成。
但是现在,砚台被磕掉了很大的一个角,桂树顶端生生断掉了三分之一的树冠。
这方端砚山长也记得,确实是全哥儿拜师那天,欧阳先生的大弟子怀远送给他的。
入门礼意义非凡,居然就这样损毁了。
山长的山羊胡子都被气得翘了起来,县学发生这种事情,他书院里这么多先生小厮都是干什么的,这是要毁了他的一世英名啊。
山长又羞又怒,面对着哭得伤心的全哥儿又不能发火,憋得满脸通红。
已经快到上课的时间,学生们三三两两地出门前往学舍,见到这边的动静,都聚了过来,人越围越多。
县试班的宿舍区,大多都是少年,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论着。
这时候,山长的小厮气喘吁吁地从人群中挤了进来,“山长,欧阳先生说,山长照规矩办就好,他还有课,就不过来了。”
全哥儿可怜巴巴地看着山长,“山长,盗贼如此猖獗,欧阳先生也不管,我们报官吗?”
山长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平复下自己的情绪。
他伸手接过全哥儿手里的砚台,“怀民,你先去学舍上课,这里我会处理的。”
全哥儿抽噎了一下,“报官的话,不是需要苦主作证的吗?”
说完他又看了看自己的书案,“而且,我的书都被撕坏了。”
山长额角突突直跳,朝着后面的人群喊道:“都围在这里干什么,去上课!”
人群呼啦啦地闪开,全哥儿回头,就看见徐万金在人群里,回头冲着他得意地笑。
等众人散去,山长回过头来,软下语气哄着:“你先去学舍,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书去。”
全哥儿见好就收,哭着给山长行礼告退,带着站在旁边跟着流眼泪的小泥鳅离开了。
等人都走了,山长踮着脚走进全哥儿的房间,拉了把椅子出来,面对着房间坐着,发了很久的呆。
这一天,书院里人心惶惶,不停有人被山长叫走,先生们也格外严肃。
吃午饭的时候,大伙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讨论书院里难得一见的大事件。
有人说,书院里进了贼人,偷走了很贵重的东西。
有人说,是同宿舍的两个人发生口角,大打出手。
更有人说,书院里混进了品德不端的人,不仅窃取损坏别人财物,还长期欺凌殴打同窗,甚至以父母家人威胁,使苦主投诉无门。
前两个大家都不知原委,但是第三种说法,就难免有人对号入座。
县学作为附近几城的知名学府,历年招生都是看才学不看家世。
所以书院里面有很多寒门子弟,世家贵族子弟也不在少数,可以说贫富差距巨大。
不要以为贵族子弟都是不学无术的,这个时代读书是一件十分奢侈的事情,掌握更多资源的世家贵族自然更容易培养出人才。
所谓的寒门出贵子,也不过是凭借基数差异爬上来的极少数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