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死最近的一刻,是前天。
征兵的那天,自己抢了那当兵的刀,但拿在手里还没一会功夫,那当兵的三拳两脚就把刀给夺了回去,并且还险些把自己给打死。
若不是那不知名的男子替自己出头,胡三知道恐怕前天就丢了小命。
只是到此刻为止,胡三依旧不知道那陌生男人名姓,也不知他住在何处,那天所有人都在逃,那男人只说了句“就此别过,保重!”便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胡三固然不知他名姓,但这位恩人的一言一行,他却记得分明。
记忆中,恩人对那当兵说的很多都是文绉绉的话,对于其中有些话,胡三尚有些不明白,但某一个画面他却格外记得清楚。
恩人紧紧抓住那当兵的挥刀的手,朝着他吼道:“我反了!”
这个画面,这三个字,不需要任何人解释,也不需要过多猜想,胡三是明明白白的理解并震撼着。
他惊异于恩人所持有的勇气,觉得恩人并非像自己一样,只是因为突然的盛怒而导致抢刀,但抢了刀却不知道要干什么。
恩人也抢了刀,他说的是:
“而假若造反,能让你回家栽上那一田秧苗,那就反吧!”
“谁要再逼你,就一刀朝他砍过去!!”
那日,恩人是这么大声的对着自己喊出来的,而自己那天并没有做出什么表示,当时他只觉大祸临头,所幸后来不知怎地所有人都逃了,他也跟随其中一同逃走,这才萌生了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
只是现在——
胡三怒容满面,卷起的裤脚上已经被泥水浸透,他深一脚浅一脚的淌过泥水,向着那趴在水田中的士兵跑去,胸口中的怒火简直快要喷出来。
他切实的明白,这一次,自己须得和恩人那日说的一样,告诉这狗娘养的东西:
我!胡三!绝不会就这样让你来欺负!
知道不能让这当兵的起来,等他起来,那自己又要像那日一样像牲口似的被他踩在脚下,因而在临近那士兵之时,胡三一个飞扑。
“啪”的一声,他一把将那要起身的士兵按了下去。
跟着,一声接一声的怒骂响起:
“你这狗娘养的!你要干什么?!”
“你要干什么?!啊?还追到我田里来了!”
胡三举起无伤的左手,一拳接着一拳砸在士兵背上,士兵在水中不住扑腾,想挣扎起身,但胡三就这么胡乱的打去,士兵嘴中满是泥水,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胡三怒气腾腾,边打边骂:
“我七岁就跟我爹下田了!种了一辈子地,没享一天福!”
“大乾是那些享福的老爷们丢的,是我丢的吗?他们享尽了福,吃的穿的我一辈子也得不到一点,就这么他们还把大乾给丢了,现在倒好!被人打过来了,就要我去打仗!”
“凭什么啊!凭什么!”
“你们口口声声说的容易,去打仗,是为了大乾,但打输了,我就得死了!打赢了,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还是要下地!”
“大家都不是傻子,没人去打的!那天所有人都跑了!现在你们还追过来找我,你们还有没有良心!”
“不给你打仗,就要毁了我的地。”
“那皇帝丢了大乾,我看就是活该!活该!”他一声声的怒骂着。
胡三伤未痊愈,加之一上午的栽秧,本就疲惫不堪,此刻一番胡乱打下来,早已气喘吁吁,这时突然身子一歪,却是脚腕被拽住,他往后一仰,跌倒在水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