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瞬间,聒噪的市井之音像是潮水般涌入金长歌耳中,而鼻中所嗅得的,是那杂糅一团的柴火油烟气味。
午时早已过去,如今是夕阳西下,是百姓们准备晚饭的时间。
胸口的憋闷压得金长歌有些喘不过气,于是她低垂了眉眼,见到了趴在自己身上的晴儿。
像往常一样,歪着脑袋呼呼大睡的晴儿微张着那粉润小嘴,嘴角中湿漉漉的留着涎水,但此刻她的面容却格外恬静,仿佛带着淡淡的笑容。
这丫头在做什么美梦呢?金长歌如此想到。
她实在不忍推开晴儿把她吵醒,但胸口除了憋闷以外,似乎还有什么硬物硌在腹部,硌得她心中发慌。
金长歌从薄被中抽出了依旧有些酸涩的手臂,但刚一动,晴儿便哼了一声,继而逐渐睁开眼睛。
一看到金长歌那睁开的眼睛,晴儿立刻从恍惚中清醒,跟着惊喜的大叫了一声:
“小姐!你醒了!”
“嗯。”金长歌嘴角微扬,淡淡的应了一声。
“小姐,你可算醒了,大夫已经来看过了,说你只是太过虚弱,并无大恙,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上有什么不舒服的吗?”晴儿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关切的问道。
“我没事,挺好的。”金长歌面容平静。
“那小姐,你肚子饿了吧?你肯定饿了!我去给你准备饭菜!” 晴儿正要起身,却被金长歌叫住:
“秦泽他”
金长歌停顿了一息,继而道:“陛下他们现在在那里?”
在先前的法场上,虽然因为一场痛哭导致她晕厥了过去,但在此后秦泽向百姓们宣讲时,她便被那些欢呼声所吵醒过,在听了一段时间后,她终究扛不住身体的虚弱,再度陷入了昏迷。
而秦泽说的那些话,金长歌已经彻底记在了心里。
“小姐,陛下他们还在南港,那些洋人们都被关起来了,现在他们是咱们的俘虏了,嘿嘿,叫他们之前盛气凌人!”晴儿笑着说道。
“陛下说了何时去南泽吗?”金长歌继续问道。
一听到这话,晴儿脸色微微一变,在沉默两息后,她低声道:
“似乎是明日就要去,陛下他们从扶桑渡海而来,解决了洋人们的事后,已经是下午,而百姓们都很欢迎陛下的到来,我想这一去南泽,自有人会夹道欢迎。”
“想来收复南泽已是轻而易举的事了。”
说完此句,晴儿低垂了眼帘,细若蚊声的说道:“小姐,您是不是”
话并未说完,金长歌面色不改的说道:
“陛下与金风鸾之间,高下立判,因而百姓们才会将陛下说的话奉若圭臬,这是好事。”
“只是要想天下归心,还须得彻底解决前朝隐患,如此我们焱国就真的万众一心,再无纷争了。”
“南泽尽管是前朝根基,但经过这次洋人的事件,我想那些百姓们便是再糊涂也能明白,谁才是真心的待他们好。”
“陛下这一去南泽,就是水到渠成的事,那些前朝余孽,是无力抵抗的。”
话音一落,晴儿低着头道:“可是小姐,那样一来,你不就”
金长歌微微侧过脸,看着窗外的斜阳感叹道:
“没有国,哪有家。”
“虽然我们的国是由无数个家才组成的,但失去了国的庇佑,这一个个家也不过是一盘散沙,就像洋人们踏进我国门,我们不凝聚在一起,如何能阻挡他们的军队。”
“天下间有千千万万的家,我的也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我没了这个家,能让其他的家更好,那就是值得的。”
说到此处,金长歌转过脸看着脸色有些黯淡的晴儿:
“更何况,我们金家本就该铲除,不是他们,我们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吗?”
“若是他们好好治理国家,那胡马就不会入关,图元也不会来西京,我们的百姓更不会过得水深火热。”
“我们的国土这么辽阔,我们的人民又是这么勤劳,怎么会活不下去呢。”
晴儿抓住金长歌手,呜咽着说道:“小姐,你真看得清。”
金长歌摇摇头:“不是我看得清,是百姓们告诉我的。”
“拥有了权利,那就更要励精图治,君对民好,民亦能反哺君主,皇上有皇上的富贵享,百姓也要有百姓的富贵享。”
“总不能只有皇上过得好,让百姓们过得惨吧。”
“那样的话,谁还愿意让你当皇帝?天下肯定是要乱的,对百姓好,那就要做实事,不能哄骗他们,皇上怎么说怎么做,百姓们都看在眼里,他们不是不说话,只是记在了心里。”
“另外呢,朝廷是什么样,我们这个国家就是什么样,尤其是皇上,作为一国之君,若是软弱无能,那别人便瞧不起你,就想着欺辱与你。”
“你若是硬气,那百姓们也跟着硬气,你喊出什么话,他们也能跟着喊,你要做什么事,他们也一定心甘情愿的去做。”
“百姓们就是这样的,你对他好一分,他便把你敬若神明,给你磕头喊你万岁,你对他坏,他们甚至也能忍耐,除非你完全不把他们当然,让他们忍无可忍。”
晴儿点点头,道:“小姐,你说的真好。”
金长歌正要开口,门外传来声音:
“说的不错!”门外的秦泽伸出手来,扣响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