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快五点,正当我为即将和孙萌萌见面而感到焦虑不安时,老郑忽推开门闯进来大喊:“快,都跟我走!去华新小学,有歹徒劫持了一个孩子!
华新小学,市重点小学,位于分局东侧的闹市区,每日人流量堪比两个大型商场。我表妹周沁也在华新小学当老师,我听她说过每天放学后由于家长太多,校门口很容易引发混乱。
季洁当天和宝乐出门去查找另一个案子的线索,不在组里;我和老郑等人赶紧奔赴现场。
五点多,正是放学的时候,周围挤满了接送孩子的家长。尽管片警儿和保安在拼命疏散群众,可是围观的人还是将学校路口堵得水泄不通。分局领导都来了,各路记者也来了,稍有不慎,后果必将不堪设想。
校园大门处保安室的三角形角落里,一个40多岁的中年男人正拿菜刀顶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吓得哇哇大哭,她父母就站在警戒线后面。父亲双眼呆滞地看向前方,空洞得毫无生气,母亲已经哭得几乎晕厥。
“\"什么情况!”老郑急忙问先赶来的片警小张。
“人质叫高欣悦,一年级三班学生,刚满六岁。歹徒硬说他弟弟在小女孩父亲的工地上摔断了腿,只赔了五千块钱,他要二十万补偿款。但是经我们调查,高欣悦父亲是做海鲜生意的,和工地没有任何关系,歹徒肯定是认错了人。我们解释过了,可他不信,非说不给钱就要杀了小女孩出口恶气,我们初步断定歹徒精神方面有问题,情绪非常不稳定。”
“什么人呐这是!头儿,这家伙看样子根本不听劝,还是派狙击手吧!\"丁箭愤恨难平。
“他蹲的那地方是个三角,又窄又暗,派狙击手很容易误伤人质。”老郑眉头一拧,随后又对局长请示道,“马局,你看要不我们先按他的意思把钱送过去,保证人质的安全”
马局点点头,随后派人去局里取钱,而谈判专家则赶紧对歹徒喊话,稳定他的情绪。
听到愿意给他钱后,歹徒的情绪明显缓和多了。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小女孩却撑不住了。她因为惊吓过度外加哭干了嗓子,突然晕了过去。
“来不及了,再这样下去人质会有生命危险,得马上将她救下来!”马局铁着脸说。
话音落后,忽然有一个瘦小的身影走到了警戒线前;“大哥,我是高欣悦的班主任,你看我来替她行不行”
我总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循声一看,天呐,竟然是我表妹周沁!
因为事发突然,人流又多,我刚刚根本没注意到她,没想到此时此刻她却站了出来!
周沁和我不同,我自幼父母相继离世,纵然有别的亲人疼爱,也总觉得孤零零的;而周沁则几乎是在无忧无虑的环境中长大,她比我更加活泼天真。在我的印象中,这个表妹整天和孩子打交道,为人处世也像个没长大的孩子,永远需要别人的疼爱和保护,然而我万万没想到,她竟能在危急关头挺身而出,和我们一样冲在最前面,像一个拿着冲锋枪的战士那样目光炯炯,我险些觉得是自己认错了人。
我赶紧向老郑说明了情况,然后过去一把拉住他:“小沁,你该知道这么做有多危险!”
周沁应该早就看到我了,她没有半分慌乱,反而越发镇静地对我说:“哥,你不是总说当警察的要把老百姓的事当成自己的事去办吗那我今天也想告诉你一句话,人民教师也要把学生当成自己的孩子,把学生的命当成自己孩子的命!\"
我沉默了,我没办法用任何言辞去反驳她。
“哥,有你在,有你们在,我不怕的。”她又微笑着看向我。
马局他们经过简短的商议,认为女教师没有防身经验太危险,他们想派个警察去把人质换下来。然而这歹徒太过狡猾,他只认周沁,禁止任何人,特别是男人靠近。
最终我还是眼睁睁的看着周沁走向了角落。她迅速抱出已经昏迷的孩子,将自己停在了歹徒的刀下。
我紧张得不敢呼吸,生怕周沁会有半点闪失,这比我自己撞在刀口上还要揪心。我姑姑姑父就这么一个女儿,小外甥才刚满三岁,要是周沁没了,这一家子无异于将承受灭顶之灾。
接下来的每分每秒都是煎熬,大约十五分钟后,二十万终于送来了。我们说服了孩子父亲前去送钱。正当高先生准备上前把钱交给他时,歹徒却又忽然改:“二十万太少了,我要五十万!”
“你他妈混蛋!\"我忍不住骂了出声。
“不给那就让这女的陪我一起死吧!\"歹徒又大笑着喊了一声,随后又把刀架在了周沁的脖子上,我看到她的脖子上出现了淅淅沥沥的血痕,她受伤了!
不给,周沁会有更大的危险;给了,可局里这种额外支出都要经过严格审批,就算这次是例外,想要临时凑到五十万也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内难保不会出现新的问题,
这是拿命在赌!
“我去换她!“正当我们焦急商量着对策时,又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我回头一望,竟是季洁!
看来季洁是在得到消息后赶来了,她满头都是汗,气喘吁吁,显然是奔波了一路。季洁走到警戒线后,平静地对歹徒说:“你看她都出血了,要不你先放她下来,找个大夫给她包扎一下我去替她。”
“你是警察\"歹徒警惕地打量了季洁一番。
“不是,我是她同事,我是教数学的。”好在季洁穿着便衣,又是刚刚才来,没太引起歹徒怀疑,而周沁则在拼命示意季洁不要过来。
经过近两分钟的思考,歹徒同意了。
女警察总比女教师有对付歹徒的经验,老郑本想把枪偷偷递给季洁,让她趁机行动;可是那歹徒反侦察意识很强,非让季洁把口袋掏空后才肯放她过去。
季洁没法带枪,只能孤身一人前去换下周沁。
我的心再次悬了起来,周沁和季洁,这两个从不认识的人在今天有了交集。我不得不感叹缘分的神奇,却又从心底无比揪心这种缘分。
马局发了指令,一边假装派人去筹钱,一边做好准备打算强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色已经渐暗,若是等周围彻底黑下来,想制服歹徒更是难上加难。
七点十五分,狙击手准备就绪。高先生站在离季洁最近的位置,举起一个黑包对歹徒说:“钱来了!”
“你先打开,一摞摞摆出来给我看!\"
高先生哆哆嗦嗦地拉开包链,将一叠又一叠的百元大钞放到地上。
“”你看,这是一万,两万,三万
歹徒的注意力开始转移到钱上,就在他数到二十五万时,老郑忽然给季洁使了一个眼神,同时用对讲机喊了一声\"上!”。
随即,我看到季洁突然拼命拉开歹徒的手,然后身子往下一躲,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到“啪”的一声响,那歹徒的脑袋已经被狙击手打裂。
我们一冲而上,一边抬人,一边清理现场。
“没事吧\"我赶紧问季洁。
“没事,还好和老郑在一起工作久了有了默契,他一个眼神我就知道该干什么,不然我一个人还真弄不过他。”季洁理了理头发,浅浅笑着,但是我还是能感受到她那隐藏在笑容背后的惊恐。
“你说你,瞎逞什么英雄。”我“责怪”她道。
“歹徒说了只认女的。你要是我,你能往后躲季洁反问我。
我不吭声了。季洁太了解我了,以我们俩的脾性,碰到这种事,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坐以待毙。
为了保护季洁,老郑拒绝了所有记者的采访,坚决让她先回车里休息。
“你说他本来是个受害者,却偏要选这么极端的方式去解决问题。这下好了,自己成了杀人犯,把命也搭进去了。\"季洁感叹道。
季洁的意思我明白,我们并非不同情歹徒弟弟的遭遇,只是在那种情况下,他已经从一个受害者转变成了杀人魔鬼,人质的性命随时会受到威胁。如果只是打伤他,很难保证他不会在盛怒之下对人质下杀手,而我们离他太远,没办法立刻上去营救。因而遇到这种紧急情况,我们一般都会采取直接击毙措施。
组里的人心情都很复杂,车里一度陷入寂静。而几分钟后,周沁和孩子父母赶来,开始一个劲儿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