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叔父赐教。”
王根摸着胡须,缓缓开口:
“因为你想要恢复古礼,行改革之道。”
“你可知,改革是要出人命的!”
“吴起变法,被射杀于楚王尸体之上;商鞅变法,最终被车裂而亡。”
“无论你变法成功与否,王家都会因你而遭受巨大危机!”
王莽默然片刻,道:
“叔父执政大汉多年,当知如今的天下,已经到了不改革无法持续的地步。”
王根点了点头,道:
“老夫自然是知晓的,王音、王商两位兄长和我,终究没有大哥那样的智慧。”
“我三人这些年来勉力维持大汉局面不至于崩坏,已然是我等能力的极限。”
“若是我挑选淳于长继位,此人虽然贪婪,但他也一定会继续执行我和兄长们的政策。”
“如此一来,纵然淳于家必定崛起,王家对淳于长有提拔之恩,又是其舅家,就算不能再如之前那般权倾朝野,但还是能保住大汉第一等家族的地位。”
说着,王根呵呵一笑,抚须道:
“当然,老夫还有另外一层考虑。”
“淳于长此人本就是个贪腐之徒,他若上台,大汉局面说不定会更快崩坏。”
“届时,天下矛头都指向淳于长和淳于家。”
“你名声极好,便可借助天下人的呼声带着王家东山再起。”
“那时,你只需负责收拾淳于长搞出来的残局。”
“做得好了,你就是拯救天下的圣人。”
“做得不好,也只会让天下人觉得淳于长倒行逆施,纵然有你王莽这般人物出山也无以为继,不会有人怪罪你和王家。”
“我王家以退为进,将这口大黑锅全部扔到淳于长身上,不管什么情况都无需承担责任,难道不好?”
听着王根的话,王莽的表情发生了变化。
过了好一会之后,王莽才道:
“叔父这一计,或许确实对王家是好处。”
“但叔父就没有考虑过大汉朝吗?”
“陛下好色昏庸,大汉各地天灾人祸不断,若是再加上一个淳于长,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说到这里,王莽不自觉地提高了语调。
但他马上醒悟过来,低头道:
“侄儿一时义愤,还请叔父恕侄儿不敬之罪。”
王根并未动怒,而是微笑看着王莽:
“巨君啊,礼记有云: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
“国者,大汉也。家者,王家也。”
“我等士人,本就该以家为先,国为后,此乃圣人教诲。”
“老夫遵守圣人教诲,何错之有呢?”
王莽摇头道:
“国者,先代之诸侯,当今之州郡也。家者,确实是王家不错。”
“但若是没有国,又哪来的家?”
“叔父教诲固然深刻,但侄儿顽劣,确实无法苟同。”
房间中陷入沉默,王根叹息一声,道:
“你的意思,老夫明白了。”
“但老夫的意思,想必你也已经明了。”
“你且回去吧,老夫不日就要上奏章给陛下,请求告老了。”
王莽收起脸上所有表情,恭恭敬敬地行礼:
“侄儿这便不打扰叔父休息了。”
直起身来,王莽深吸一口气,又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羊皮纸。
“侄儿斗胆,请叔父在撰写奏章之前,先看一看这个。”
说完,王莽再次行礼,随后离去。
王根看着王莽背影消失,揉了揉太阳穴,露出疲惫的表情。
一阵脚步声响起,王根的妻子端着一个碗走了进来。
“夫君,该喝药了。”
王根点了点头,喝完药之后,静坐不语。
王夫人见状并未离开,而是站在王根身后给他轻柔按摩,道:
“夫君还在烦恼大司马接班人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