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世韩忍着饥饿在大堂里等着,心中惴惴不安,不时摸一下口袋,五百两,差不多是他一年的俸禄,如今因为那个不孝女,竟要白白给出去。
捂了捂心口,好痛!
宋清淮用过午膳,休息了会这才不紧不慢的往前院去。
陈世韩又饿又累,却不敢走开,好在心腹小吏递了个饼子给他,这会儿困得不行,坐在椅子上,手撑着脑袋一摇一晃,嘴角微微扬起。
宋清淮踏入大堂,见此,蹙了蹙眉,脚步加重几分。
‘拜见县令大人。’
‘免礼!’
陈世韩正在做着美梦,突然加重的脚步声,将他从梦中惊醒。
正准备骂人,看清眼前人的瞬间,混沌的脑子清明几分,连忙起身行礼,“见过大人。”
宋清淮从他面前经过,坐在上首的位置,这才抬眸看向他,沉声道:“陈大人在这儿做甚?”
陈世韩维持躬身的姿势,不敢有任何不满,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明来意,“下官教女无方,还请大人高抬贵手,原谅小女的冒失。”
宋清淮却不接茬,“陈大人莫要说笑了,听说令爱知书达理,怎会是那袭击本官之人。”
陈世韩无法,只得将准备好的银票拿出来,举至头顶,“大人,下官确认过,确实是小女无状,在后院迷了路,这才不小心误伤大人,还请大人看在小女年纪尚小,原谅她这一次。”
幸儿拿过他手里的东西,检查没有问题,这才放在案几上。
宋清淮瞥了一眼,最上面的是张五十两银票,看其肉痛的表情应当不少。
只有这些哪够,敢将手伸进他后院,一点银票就想打发他,怎么可能?
冷下脸来,“陈大人这是何意,本官说过那人绝非陈姑娘。幸儿,将东西还给陈大人。”
陈世韩见他不为所动,咬紧牙关,做出承诺,“从今往后,下官任凭大人差遣,绝无怨言。”
无论如何他也在县丞位置待了十多年,人脉可不是刚来的宋清淮可比,为了名声和前途,不得不向他低头,纵使心里有一万个不情愿。
谁让他认不清形势,贸然将手伸进其后院,妄想用女儿逼他就范。
宋清淮要的就是他这句话,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只要愿意臣服,其他人便不敢暗地里使坏,否则底下人阳奉阴违,他这个县令就是个摆设。
见好就收,宋清淮故作无奈,“可怜天下父母心,幸儿,你陪陈大人走一趟,确认其是否真是陈姑娘,若真是陈姑娘,代本官跟陈大人和陈姑娘赔个不是。”
幸儿躬身应下,“是,大人。”
陈世韩心里骂骂咧咧,脸上却挂着笑,“多谢大人。”
转身跟在幸儿身后,往关押陈幼圆之地而去。
宋清淮瞥了眼他的背影,勾了勾唇,拿起案几上的银票,数了数足有五百两,出手还挺大方,正好冬季快到了,慈幼局里的孩子缺衣少食,这笔银钱正好解了此次燃眉之急。
每个县都有慈幼局,收留那些被父母遗弃的残缺孩童,给他们一条生路。
归官府管辖,每天的开支可不少,往年冬季不少身子弱的孩子,生命便会永远停止。
希望今年会不一样吧!
陈世韩跟在幸儿身后,见他朝大牢相反的方向走,出声提醒,“幸儿小哥,这条路到不了大牢。”
幸儿笑着解释,“回陈大人,大人心善,大牢阴暗,念其乃女子之身,故将其关在杂物房里。”
陈世韩闻言,差点气吐血,这是挖好坑让他跳,而他不仅要高高兴兴地往下跳,还要觍着脸说谢谢。
经此一事,陈世韩深刻了解到,新来的县令不好惹,为着一点私心,差点万劫不复。
陈幼圆和丫鬟靠在一起,忍不住瑟瑟发抖,身上被踹的那一脚,还隐隐作痛。
望着不远处两个窝窝头,外加一碗菜汤,实在没有勇气拿起来吃。
肚子再次发出抗议声,丫鬟小声建议,“姑娘,要不先吃一点,老爷夫人不知何时来接咱们。”
陈幼圆红着眼睛摇了摇头,从小到大就没吃过这东西,瞧着黑乎乎的,万一吃坏肚子,冷酷无情的县令大人,可不会给她请大夫。
这一点她还是有自知之明,希望母亲发现她不见后,可以找过来。
幸儿打开房门,陈世韩就见娇美可人的小女儿,此刻变得脏乱不堪,不顾形象跟丫鬟抱在一起,还缩在墙角。
嫌弃的瞥了她一眼,冷声道:“出来吧,跟为父回去,丢人现眼的玩意。”
陈幼圆听到响声,吓得缩在墙角,以为是来提审她,却不想听到父亲的声音。
以为自己幻听,抬起哭红的双眼朝门口望去,是父亲没错,泪水再次决堤,“父亲,女儿女儿冤枉。”
陈世韩满脸不耐,“行了,哭哭啼啼像什么样。”
没用的东西,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损失了五百两,外加任凭差遣的承诺。
陈幼圆被他严厉的声音吓了一跳,缩着身子,惊恐的瞪大双眼。脑子里闪过一丝疑惑,父亲何时变成这般模样?
丫鬟被老爷的气势吓住,小声劝道:“姑娘咱们安全了,奴婢扶你起来。”
幸儿想起老爷的交待,故作惊讶,“这还真是陈姑娘,抱歉,是小的有眼无珠,误会了姑娘,还望陈姑娘大人有大量,原谅小的。”
随后无比真诚道:“抱歉陈大人,原来是误会一场,小的这就吩咐人送陈姑娘回去,陈姑娘瞧着受惊,一会让大夫开副安神药。”
看着他这作派,陈世韩眉心跳了跳,还真是不嫌事大,想找人来看热闹?
连忙出声拒绝,“此事与幸儿小哥无关,是小女无状,冲撞了县令大人,不必着人来送,本官这就将人带走。”
原本没什么人知道,若让他出去喊人,想瞒都瞒不住。
幸儿满脸的不好意思,“真的不用吗?”
“不用。”
“那好吧。”声音里带着丝遗憾。
陈世韩怕幸儿再说出让人送的话,带着女儿七拐八绕坐上骡车,吩咐车夫将人送回家。
而他还不到下衙时间,只得整理好心情,回到县丞署,坐在椅子上,想起今天发生的事,胸腔起伏不定,良久轻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