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些无端指责,戴云脸色惨白,被气得不想说话。此时正在驾着马车的薛恒露出久违的笑容,谁能想到堂堂的大康太子少师竟然被一个小小的女剑客说得哑口无言?当真是天下奇闻。
戴云轻吹一口气,心中盘算着北境战事,没有别的心思,北境战事很是顺利,依然有很多变数,影响战事的因素有很多,后勤粮草,军队军心,将士之战斗力,敌军之士气。
马车停在戴府门前,戴云拉着花颜走下马车,薛恒命令仆人将马车赶到后院。花颜一抬头瞧着戴府的匾额,匾额上有两个鎏金大字:“戴府”,这两个字还是百年前大康高祖皇帝所书写,惊呼:“天呐!戴府这么大!还是御赐的匾额。雪儿住在这么大的府邸,命还真好!”
花颜手拿长剑一蹦一跳地进入戴府,守在戴府门前的两名仆人第一次瞧见如此可爱之女人,禁不住傻笑几声。
戴云领着花颜参观戴府,这是一座百年古宅,花颜从前院的回形走廊,假山凉亭,到后院的正厅,偏厅,第一次感觉一座宅院如皇宫一般,“戴大人,戴府果然很大,很大,住在这里好似公侯一般,大汉国的皇宫都没这个大。现在本女侠相信戴大人是百年世家传人。”
花颜跟着戴云走进后院正厅,花颜瞧见太师椅一屁股坐下来,倒了一杯茶喝,“这茶好喝!”正厅外面有两个女人在说悄悄话,“夫人,刚刚公子领着一个带剑的女子在闲逛,你要有对手了!”“雪儿,真的吗?那可太惨了!”
清雅拉着花雪儿大步走进正厅,“公子!公子!你把谁领回来了?让本女子来看看!”
花颜又倒了一杯茶,刚喝了一口,站起身,瞧见花雪儿,笑着招手,“雪儿,你这个听墙角的毛病还没改啊?”
花雪儿这才认出面前之人是姐姐花颜,故意叹气,慢步走过来,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递给花颜,“姐姐,你把我这个妹妹撂在京城好几个月,没有音信,你这次回来要带我走。”
清雅瞧着花颜和花雪儿,将戴云拉到一边,低声问:“公子,你打算带花颜姑娘一起去北境大军?”
戴云轻声叹息,“夫人,花颜这次来京城还是要刺杀大秦使臣廖汉成,昨夜杀了廖汉成十余名仆人,差一些杀掉廖汉成,吓得廖汉成逃出京城。过两日花颜便会离开京城。”
清雅笑着点头,慢步走到花颜面前,“花颜姑娘,你是雪儿的姐姐,也是小女子的姐姐,在戴府多待上两日,好好看一看京城的繁华。”
戴云瞧着三个女子在闲聊,便慢步走出正厅,躲在正厅外面听着里面的动静。
花颜拉着清雅坐下来,低声说:“清雅,田家和花家在大秦本是最亲近的,三年前田家遭难,田家满门抄斩,家父在中京城买通狱卒救下你,然后你和雪儿在一起待了三年,后来不知是何人告密,廖汉成派人缉拿花家之人,家父家母为掩护雪儿和你逃离中京双双惨死。直至前段日子我前往中京调查三年前之事,方知三年前大秦太子清洗朝堂,田丰等一众良将反对残暴的太子遭到太子的疯狂报复,田家满门罹难,家父曾是田将军的部下,没想到田家和花家的仇还是报不了。这残暴的大秦竟然有廖汉成这样的狗官。此次大康北境迎头痛击秦军,大秦的军队不堪一击,若有机会,我定杀了廖汉成为花家满门报仇雪恨”
清雅叹息一声,不敢去想三年以来发生的事情,哽咽地说,“这三年过得真不好,后来我被人卖到黄州乐坊,遇到戴公子,一直到现在,我觉得现在过得挺好,大秦的军队是赢是败和我没关系,我恨透了那个不把人当人的大秦,皇帝残暴,太子更残暴荒淫,离灭国也不远。”
花雪儿犹豫片刻,“姐姐,你想做什么都行,杀了廖汉成都行,今生今世我不会去帮大秦,巴不得大秦灭国。一个残暴不仁的太子能把大秦带到什么地步?除了灭国还是灭国。”
花颜忍不住叹息一声,“我知晓你们两人的想法,也不强求你们和我一样。昔日我做大秦暗探,就是为了杀廖汉成,就这一个目的。这次没能杀了廖汉成,下次在大秦当众杀廖汉成。”
清雅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花颜,一杯递给花雪儿,“这次我家夫君要去北境任大军监军,定能遇见廖汉成,花姐姐可以跟着廖汉成,总有好的下手机会。小女子烦请花颜姐姐暗中守护公子。”
花颜端起茶杯喝着,“这个是什么茶?大秦没有这茶,给本女侠备上一包,我就答应。”
清雅呵呵一笑,点头答应,“雪儿,快去准备午饭!”
戴云听了一刻钟,轻摇折扇离开,“又是三个可怜人!大秦和大康一样,处处都是流民,边境的流民更多,战争不止,流血不止,无休无止。百姓都想要好好过日子,又有几人能做到?”
接下来的十日戴云卸任大理寺少卿,每日去太子府教授太子高寅课业,最后一日讲课结束,戴云笑着接过高寅递来的茶,饮了一口,“殿下,明日戴某动身前往北境大军军营,殿下可有什么交代?”
太子高寅一脸喜悦,“老师,前几日孤去御书房给父皇请安,父皇提起此次边境战事,大秦国内矛盾日益爆发,此次前往边境老师定能建功,戴家的百年荣耀将在老师这里达到极盛,陶虎一直想上战场杀敌,老师可以带着他一起去,让他保护老师。”
此时陶虎就在书房门外听着,一颗心怦怦地乱跳。
戴云笑着答应,“陶虎这个侍卫,挺好,去沙场历练一番,再回来可更好地保护殿下。”
太子府书房中一片欢声笑语,陶虎对戴云说了许多感激的话,也点燃心中的那份热血豪情。太子高寅舍不得戴云前去北境战场,每一个从战场回来的士兵都不愿提起残酷的战场,处处是残砖断瓦,烧焦的尸体,令人恶心的恶臭,还有那些没有名字的墓碑,这是专为没有来得及收走的敌军尸首设置的坟墓墓碑,墓碑上刻着几个大字:大秦阵亡将士之墓。
第二日天空灰蒙蒙一片,时不时还有几声寒鸦在东门城楼上盘旋发出哀鸣声,戴云带着清雅和花雪儿坐上马车,薛恒和陶虎共同驾着马车离开京城东门。
京城东门城楼上站着两个人,一个人是太子高寅,一个人是太子府詹事焦子侠,高寅望着远去的马车发呆,“葡萄美酒夜光杯,古来征战几人回?但愿老师此次前往北境监军顺遂如意。”
焦子侠接连叹息三声,“殿下,百年间戴家为国捐躯之人甚多,每年葬入成州大虞乡戴家墓园的阵亡将士更多,戴少师文武双全,熟知兵法韬略,定能助戴大将军收复襄州和云州。历来战场残酷,在下曾经见过从战场下来的伤兵,简直惨不忍睹,那些站立朝堂的文官每日只会吵吵嚷嚷,从未上过战场,也不会知道战场的残酷。没有边境将士的殊死拼杀,何来他们在朝堂上吵吵嚷嚷?”
太子高寅自从越州回来后,对南境对边疆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再也不相信那些文官的空洞词藻诗文,更愿意相信焦子侠所说的民情民生。“焦子侠,北境战事一日一报,多派几名传驿官差,不可错报漏报。”
焦子侠躬身施礼,应了一声“遵命”。
从京城到蔡州,一路上花雪儿和清雅在马车里打打闹闹,戴云从马车左侧换到右侧,看着边境发来的每一份快报,自言自语:“北境战事推进如此顺利,二叔的帅帐从蔡州到襄州城外三十里,五万大军将襄州团团围住,余下五万大军围住云州,襄州和云州之间的官道早已被切断,大秦南境各州前往襄州和云州的援助路线早已布满伏兵。如何攻破襄州和云州?”
戴云倒了一杯茶,端起茶杯喝着,用尽全力回想着上一个时代留下的所有记忆,想得脑袋疼,拉开马车的一侧帐慢瞧着一路的风景,秋日的冷风带着几分寒意,寒风吹醒他昏昏沉沉的脑袋。清雅正在玩弄一个玉质的九连环,对坐在一旁的花雪儿说,“雪儿,这九连环环环相扣,很难解,一环套一环,还不能打碎。研究这九连环之人着实无趣,特别无趣,根本就解不开。”
花雪儿瞧着正在生闷气的清雅,“夫人再试一试,若是解不开,一直解,一直解,这是姐姐离开京城时送给小女子的礼物”
戴云瞧着清雅手中的九连环,倏然间意识到目前北境战事就是一个真实的九连环,大康军队将襄州和云州团团围住,敌军束手无策,定然在等外援。敌军一时难解这九连环套路,大康军队要速战速决才行,还有三个月就是新年正旦,正旦前若不能收复襄州和云州,战事必将旷日持久,军粮供应便会增加。若速战速决,大秦的援军即便安全抵达也是盘中餐瓮中鳖。
戴云拉着清雅坐在一起,笑着说:“夫人,你真聪明!这九连环帮为夫解开心中疑惑。”
清雅满脸懵懂,“哦”地应了一声,“夫君说是就是,小女子不懂战事,若是能帮到夫君,也是好事。”
花雪儿掩嘴傻笑,“清雅,你就是误打误撞,还真当自己聪明呢”
清雅生气地瞪着花雪儿,两人又开始新一轮的吵架,戴云无奈地摇头,转头瞧着帐幔外的美景。
驾着马车的薛恒和陶虎听着马车中的声音,陶虎第一个开口讲话,“薛兄,这两个女子还真是吓人,在下可惹不起。”薛恒叹息一声,“世间女子多是如此,北方女子泼辣,大康女子温柔如水,陶兄可娶大康女子,不用考虑北方胡人女子”
陶虎瞧着薛恒,简直不敢相信这些话出自江湖剑客之口,“薛兄,你就是个骗子,所有女子都一样,都是母老虎”
戴云听到薛恒和陶虎的对话,呵呵一笑,轻叹一声,“这四个人都不让人省心,一路上不得消停。”
戴云斜靠在马车右侧不知不觉间睡着,一直到蔡州城外才醒来,掀开车帘,大声讲,“薛大哥,陶虎,直接去襄州城外帅帐大营。北境大军前锋大营已驻扎在襄州城外。快出发!”
薛恒应了一声“遵命”,瞧着在旁的陶虎,叹息一声,继续驾车。
戴云瞧着清雅和花雪儿,严肃地讲,“夫人,雪儿,到襄州城外大营,你们两个换上男装,不可让大营士兵认出你们是女子,这是先锋大营的规矩。”
清雅笑着点头,“这个不是问题,再说小女子也是会武之人,至少比雪儿强。”
花雪儿冷哼一声,“夫人说得对!公子莫要担心,公子是想带着我们两个女子去襄州城搞破坏吧?”
戴云没有回答,道了一声,“到了大营,莫要多话,一律称本官戴监军。”
清雅和花雪儿相互瞧瞧同时应声,“戴监军说得好!”
戴云无奈地摇着头,扭头瞧着蔡州城外的景致,一路上的景色都一样,离开蔡州,马车进入襄州境内,北方的景色和南方的景色不相同,因为不同,所以瞧见之人皆觉得好奇新鲜。
两个时辰后,戴云的马车停靠在襄州城外大康军队先锋大营门口。戴云拉着清雅和花雪儿,出现在先锋大营门口,陶虎和薛恒站在戴云的前面。
“公子,现下是午时四刻,先锋大营主将戴骁将军正在吃午饭,副将戴毅将军正在训练兵卒,没人会在这个时辰来迎接戴监军。”薛恒在旁低声说着,扫视着四周,“这不是在下说的,是戴大哥飞鸽传信上说的。”
戴云轻叹一声,大声讲,“本官是北境大军监军戴云,有人在吗?来个人说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