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云澈失笑着摇头:“她贵为皇室的公主,而我只是一缕被沙暴卷入麟渊界的无根浮萍。若非她给予的这份恩情,我与她也不可能有任何的交集。”
“你这个人,总是把恩情看得好重。”心无压抑,画彩璃的脚步都比平静轻盈了许多:“那你进入麟神境后,有没有亲眼见到那只传说中的麟神?”
云澈直接摇头,脸上毫无遗憾之色:“没有。我对进入麟神境本身并无兴致,参加麟神之会只是为了报答赫连长公主的恩情。随赫连皇室进入麟神境后,我只留了短短几个时辰便走了出来,然后离开了麟渊界。”
“啊?”惊讶的神色布满了那半张如玉的脸颊,“你居然就……直接离开了?那位皇室公主没有挽留你吗?他们……尤其是她,应该很不舍得放你走才对。”
云澈微笑摇头:“助赫连皇室得到进入麟神境的资格,我已算是圆满回报了恩情,既已恩怨两清,我自然没有理由继续留在麟渊界。”
“如你所想,我也想过她很可能会盛情挽留,若是当面拒绝,必伤其心。而师父有训,身为男儿,可杀女子之身,却不可伤女子之心。所以我只好选择不辞而别。”
“这样啊……”画彩璃螓首微歪,在努力理解着云澈的这番话。
她有很多的问题想要问他,多到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因为他的身上,实在有
太多让她深感新奇的事物。
尤其……他可是让姑姑都那么好奇的人。
很长一段时间的安静,少女忽然侧眸:“对了云公子,你是出身哪里?又为什么孤身一人在外呢?”
“出身?”云澈摇头:“我没有出身。”
“没有……出身?”画彩璃无法理解:“一个人,怎么会没有出身呢?比如你的家在哪里,你的父母亲人……”
云澈看着前方:“我在这个世上……没有家,也没有任何的父母亲人。”
他的家,他的父母亲人都不在这处深渊之世,而是在另一个世界。
他可是一个字都没有骗人。、
但这些话落在画彩璃耳中,却是他以最平静的声音,说着世间最凄寒的话语。
画彩璃螓首一下子转过,美眸中一时间星辰欲碎,就连声音也一下子轻软了许多:“是……是遭遇了什么很大的变故吗?”
视线中的男子却是再一次摇头,语调平淡如前:“自我来到这个世界,我就从未有过家,至于父母亲人,我更是连见都未曾见过,又何谈出身。你所说的变故……对他人来说是变故,于我而言,却连遭遇这般变故的机会都没有。”
“失去或许会痛,但至少曾拥有过。而我……这茫茫深渊之世,无我来处,更无我归途。”
…。。
声音平淡如清风,不带任何感情。但落在少女耳中,却是让她呼吸蓦地停滞,心魂亦像是被什么沉重之物揪起,一阵难抑的刺痛
。
云澈却忽然转头,面对着少女盈盈的眸光笑了起来:“是不是听着很伤感?哈哈哈,其实对我而言根本没什么。毕竟来到这个世界便已如此,早已习惯。”
他的笑声之中,少女眸中的星辰仿佛又多了几分碎痕。
云澈却是暗中嗤声……好重的同理心,这样的心性,也堪为一个神国的神女?
她的历练之路,可太长太长了。
不过这对他而言,当然是再好不过。
与此同时,他心中那个疑惑更甚……以他在麟渊界获知的讯息以及梦见洲那里攫取的些许记忆,折天神国的彩璃神女之名,至少已存在了数千年。
他认知中那些历经数千载沧桑之人,皆是面对尸山骨海而心无微澜,遑论一个无关之人听似惨淡的过往。
她哪怕被保护的再好,哪怕先前从未入世,也好歹有数千年的人生阅历。对人性和生存法则的认知,当真会浅薄稚嫩到这般程度吗?
“也可能,我或许曾经拥有过也说不定。”他很是随意的低语一句。
少女心有所触,问道:“难道说,你是……遗失了过去?”
云澈点头:“我在这个世界醒来之时,面对的是无尽的幽暗,以及将我唤醒的师父。师父告诉我,我那时应该十岁上下,身躯和灵魂都遭遇重创,若非遇到师父,早已身死魂灭。”
“遭创的灵魂也是被师父以奇法所救愈,能重新苏醒,已是世人认知中的奇迹。至于曾经的
记忆,早已全部毁散,连一丝痕迹都不曾留下,也自然永远不可能再触及过往。”
他的声音平淡温和,像是在叙述一段寻常不过的经历。没有伤感,没有怅然,没有对命运的埋怨,甚至没有一丝对失却过往的渴望。
画彩璃看着他,不知不觉的怔然好久,才垂下螓首,轻声道:“我从未见过我的母亲,我的生辰,却是母亲的忌日。”
云澈:“……”
“父亲对我很好很好,还有姑姑,还有……所有人都对我很好,可我还是会经常性的思及从未蒙面的母亲,羡慕着他人可以拥有母亲的关爱和斥责,也总是遗憾着自己的人生有着无可弥补的残缺。”
她继续道:“而此次历练,我亲眼目睹了无数以往不曾想过的阴暗与悲惨,尤其……那一次我眼睁睁的看着数个刚出生的婴孩因先天资质不足,而被残忍灭弃,连成长的资格都没有。”
悲惨具现于眼前,远比听人言叙刺心千百倍。但在这残酷的深渊之世,绝大多数生灵却早已习惯于此。
“也是这段时间,我才逐渐认知到,我的人生,已是那般的幸运。”
她抬眸,用一种安慰的眸光重新看向他,刚要开口,便被云澈一个斜目盯了回去:“你不会是在试图安慰我吧?我可从来不觉得自己悲惨,相反。我始终认为,我是这世上最幸运之人。”
…。。
“死地复生自不必说。今生能遇到师父,更是他人
万世都奢求不来的恩赐。”
提及“师父”二字,他的躯体几乎是下意识的直起,头颅微仰,即使是险境下都从不表露情绪的双眸涌上至深的敬仰。
“你的师父,一定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奇人。”画彩璃放低声音,谨慎,又带着些许试探问道:“他的名气一定很大对不对?”
画清影的注意力顿时凝聚于云澈之身,窥测着他每一缕面容的变动。
以神主境败神灭境,身负五种元素力,以及只存在于记载的光明玄力……她万般好奇,云澈的师父究竟是何方神圣。
以她广博的认知,竟根本无一能与之相匹之人。
云澈却是摇头,缓慢而郑重的道:“曲姐姐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本不该有所隐瞒。只是……师父对我恩重如天,但对我的要求却是极少,其中之一,便是绝不许对外透露他的身份。”
画彩璃一怔,连忙道:“是我言语僭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