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砚在薛府里被关了五日,早已是焦头烂额。
他一日一日掐算着时间,深知今日便是那约定的最后一日了,心中愈发焦急,也开始用蛮力地想将门撞开。
只可惜百无一用是书生,他虽习了两年的武,却尚未真的有什么火候,尚且不敌外头看守着他的几名府卫来得力气大,不免就有些气恼起来。
他眼珠一转,竟也开始学起了那些纨绔子弟不入流的小技俩,隔着一扇门哀哀戚戚地唤起身体不舒服来。
“哎哟我这头痛得实在厉害,你们可否帮我去请个大夫?”
门外候着的两人眼观鼻鼻观心,彼此对视一眼神色都有几分迟疑。
薛家这位公子倒不似京中那些纨绔惯会偷奸耍滑的,向来也不会做出撒谎这等子事,只是相爷的交代说得十分清楚,无论如何也绝不能将他放出来,他们心中便也有几分拿不准该怎样是好了。
薛砚见他们不上当,愈发将门拍得哐哐响,却不知薛嵘恰好在此刻走到了房门口,示意两个府卫噤声,沉默地听着他的动静。
时近黄昏,日头也慢慢暗下去了,他就这么在薛砚的房门口站了不知有多久,才转身迈着极沉重的步子走了出去。
只是走的方向,却是朝着薛家大门的方向去的。
若是细细看来,还能瞧见他眼角隐隐沁出的一丝泪痕。
而屋里的薛砚却对发生的这一切都浑然不知,他颇有几分沮丧地站了半晌,而后左看右看,实在没了办法,谁知这一看却瞧见了房间一侧阖上的半扇小窗,当即眼睛一亮。
那扇窗原本是开着的,幼年时薛砚有一次受了冻,薛相就找人将那扇小窗给钉了起来,自此它也就只是个装饰,可是此时看到它,他只觉得那是他唯一能逃出去的希望。
若是将它凿开,那动静之大必然能吸引府卫的注意,他便还是如先前那样,口中哀嚎不止,一边四处找些尖锐的东西试图徐徐将它破开。
不求一举成功,只求稳妥。
这法子可行,只是极其耗费时间,等他将窗扇打开的时候已是黄昏都快要过去了,他故意装模作样地扬声同房门口说了一句累了想睡会这样的话,而后悄无声息地翻出了窗也避开府卫出了薛家大门,一路朝着东宫小跑而去。
谁成想待他到了东宫,却刚巧见宁玠带着随侍的陈钦走了出来,三人迎面撞上,无一不步履匆忙,俱是一愣。
“太子殿下你在这里,臣正有几句话要同你说”
他合袖要行礼,脸上蕴着一层薄汗,一身白袍经过方才在薛家一番折腾早已不复洁净,周身气度却矜贵儒雅如初。
宁玠垂目仔细看向他,忙半扶着他叫他起来,眼中却是深重的悲悯之色。
“世谨,孤都已知晓了。”
薛砚一愣,面上浮起一丝疑惑:“那殿下这是?”
宁玠喉头耸动,艰涩道:“孤也是将将知晓,眼下薛相已经入了承乾殿中。”
薛砚浑身一僵,心头涌起巨大的空茫。
他像是突然预料到了什么,连忙抬步朝着承乾殿的方向跑去,宁玠见状也忙跟过去。
仿佛是要印证他二人的慌乱,承乾殿此刻喧闹不止,伴随着宫婢的尖叫声,那声音让薛砚更加心颤,脚下如灌了铅般再也不能前进分毫。
前方汉白玉的台阶上,一片原本清白的颜色融合了血腥,周遭人群亦是满脸悲戚。
薛砚瞪大双眼,几近窒息。
宁玠喉头一滚,也知道自己来迟了一步,心中当即痛得厉害,却还不忘扶着薛砚的半边肩膀,试图遮掩住身后阶上的一切。
“世谨”
他眼眶憋得通红,半晌也只唤出了一句他的小字,旁的再多的话眼下也是说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