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玠皱眉看完陈钦送过来的信,抬起墨色的眼眸郑重道:“随我去一趟承乾殿。”
陈钦领命应是,看着那封信若有所思。
他知道那信是从卫府里传过来的,原先以为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封公主问候殿下的信件,如今看殿下这般模样倒像是要发生什么事。
也是,方才那名唤青雀的少年再三叮嘱了这信必须要交到殿下手中,便说明了不同寻常。
“你且等下。”
宁玠掂了掂手中的信件,凝眉思索许久,还是转身进了书房,过了一刻钟手中捏着一封奏章走了出来。
东宫离承乾殿算不得远,眼下早朝方歇没多久,宁渊也刚在承乾殿坐下,正在小口啜饮着一杯浓茶。
宁玠一路畅通无阻到了承乾殿,说有要事相商,宁渊便屏退了左右,独留他二人在殿中。
“说罢,可是朝中发生了什么事?”
宁渊浑不在意地一问,宁玠抬头看他一眼,合袖呈上了一个奏章。
“父皇,此事与朝臣无关,倒是与父皇身边之人有关。”
宁渊闻言来了兴趣,展开奏章徐徐看了起来。
宁玠再次合袖一拜,眼中骤然迸出疏冷之意,极郑重道:“在此之前,儿臣先向父皇请罪。儿臣擅作主张查了崔公公,皆是因为府中幕僚于市井中撞见崔公公私会朝臣一事,儿臣虽猜想是父皇授意,但又怕其中另有隐情,便斗胆将这事查得细了些。”
宁渊低头,奏章很明显是新的,上头的字迹都还有些未干。
这奏章只陈述了两件事,其一便是崔冶同十年前陵州一桩私吞库银案有牵扯,实为罪臣之子,本该流放,却不知为何到了这京城还入宫做了天子近臣;
其二便是说他私会朝臣一事,且京中有不少他的产业,这原本并不稀奇,谁家不缺银子之后不会想置办点田产做点生意呢?可偏偏方才宁玠又说有人撞见过他和朝臣相会,这就耐人寻味了。
一个阉人地位再高手中也不能握太多实权,会见朝臣会否太过别有用心?
一目十行看下来,宁渊早已脸色铁青。
“父皇,儿臣最担忧的是一个罪臣之子进了宫还和朝廷的重要官员有牵扯,这摆明了是有旁的心思啊!”
见宁玠言辞恳切,宁渊闭了闭眼:“你是说他进宫是为了替自己的家人报仇?”
宁玠将头埋得更低了,正色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而且他罪臣之子的身份属实,本就是在流放名录上的人,儿臣只希望父皇能多加谨慎,提防一下这人。”
他方才嘴上说着请罪,可他实在是没做错什么,身在太子这个位置上警惕些都是必要的。
况且这两条罪名都有证据佐证,面见了哪些官员也赫然在册,只要宁渊一查便知。
宁渊绷着一张脸,对他挥手道:“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宁玠身形一顿,从容应是。
待走出了承乾殿,他侧目看着候在一侧的崔冶,一手捻着指腹轻缓道:“崔公公倒真是让孤刮目相看。”
崔冶惊诧地抬眼看他,不明所以道:“太子殿下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杂家可就听不明白了。”
宁玠意味深长地一笑,也不答他的话,径直撩着袍踏下台阶去了。
崔冶在心里咂摸了一下他这话,抚了抚臂上挽着的那柄拂尘,偏头看了一眼敞着的承乾殿,正好听见宁渊招手唤他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