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归雁阁,卫迟捏了捏眉心,对着拾秋和袭月道:“她走的匆忙,你们二人收拾些衣物明日一早去辅国公府找她吧。”
宁云蓁身娇体贵的,身边不能没了人伺候,国公府的丫鬟再好也没有自己用惯了的舒心。
拾秋和袭月福身应诺,拾秋看着他这个样子,有些不忍道:“驸马别急,兴许就是洗尘说的那样,公主只是因为有了什么急事才去了国公府,等过几日便回来了。”
卫迟默了默,挥挥手让她们退下去。
现在夜也深了,他却完全没有安歇的心思。
这处内室到处都是她的气息,仿佛他一转头就能看见她笑吟吟地卧在榻上,漂亮的眸子里映着暖融融的烛光,对他招手唤他上榻来的样子。
眼下没有她,他心中竟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他无声地扯起一抹自嘲的笑,抬手熄灭了屋中的灯。
辅国公府里,宁云蓁暂住的院子名叫菡萏院,是李眉从前在李府时的闺阁。
周氏唤丫鬟拿来了新的褥子和薄被,这里虽没有人住却依旧窗明几净,案上的景泰蓝缠枝梅瓶里还插着几株月季,绯色的花瓣上仍旧挂着露珠,想来是今晨新鲜采摘的。
宁云蓁穿着一件单衣,沐浴后的青丝如水,斜斜卧在拔步床上打量着这间屋子,心绪渐渐平稳了些。
从前听说母后幼时在李家怎么怎么娇宠着长大,端看这个房间就知道了。
母后爱莲,这院子就叫菡萏院,院子后头甚至劈了一个池塘,养了千瓣莲和重瓣的大洒锦,方才天黑借着月色和檐下灯笼一瞧已足够惊艳,不知明日太阳升起的时候又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是啊,太阳总是会升起的。
也不知卫迟眼下如何了。
傅洗尘从外头走进来,宁云蓁眼中一亮,抿了抿唇,待她坐下后低声问她:“话可都带到了?”
“婢子见到了云鹤,将话带给了他,怕驸马发现什么异样就没进府,只是看云鹤的样子,驸马应当是挺着急的,约莫找您也是找了好半天。”
从她出府去找宁云蓁的时候,也是卫迟刚回府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好在是她先一步寻着了人。
宁云蓁眸中一暗,手不自觉攥紧了身下的褥子。
傅洗尘低低地叹了口气,见她眼中几乎是蓄了水光,连忙坐到榻边如同宁云蓁前几日抱她一样抬手轻轻地拥了她一下。
“公主说和婢子情同姐妹,那婢子就斗胆僭越议论一下这事,这事说来您没错,驸马也没错,错的人是今上,您最开始瞧上驸马的时候也并不知道他的身份,您眼下何苦为难自己来?”
宁云蓁杏眸中水光潋滟,怔怔地抿唇不语,睫下隐隐有一丝泪痕。
她知道这事她和卫迟都没错,可她没法接受她和卫迟被摆到了这样一个位置上。
从前亲密无间的两个人,中间隔了血海深仇,这叫她如何自处?
眼下卫迟只是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倘使他有一天知道了,会不会厌恶地拿剑抵着自己,用无比失望又充斥着恨意的眼神望着她让她代父偿命呢?
那般的画面,她想都不敢想。
她并非贪生怕死之人,只是不能接受会和他走到那一步。
这三月多在卫府的种种,到底只是水中月镜中花一场,轻触一下便会烟消云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