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只余一盏落地纱罩着的灯,里头烛火阑珊,缓缓泼洒进了帐中,更添几分暧昧。
宁云蓁闭上了眼,不敢再瞧眼前景象,浓密的睫羽轻颤,容颜也显得朦胧。
烛火幽微,卫迟几乎要将她揉散了开来,一边将下巴抵在她的肩头上,口中一声声地唤着她。
一会儿唤她公主,问伺候的是否周到,一会儿又唤她娘子,间或夹杂着几声蓁蓁,到了后来,宁云蓁全都听不见了,气喘吁吁,将手从被衾里伸出来,抬腿要将他踢到床榻下头。
卫迟握着她的腿,摸了摸她汗湿的头发,俯身亲了亲她的脸颊,细细安抚。
月亮悄悄从云层后头探出来,仿佛也在窥视这一室春色。
卫玄是真的吃了不少酒,其中也有心情好的缘故,被厮役扶着跌跌撞撞地朝着自己房中走去。
走到一半,他看了看眼前的路,一拍脑门道:“不对,这不是回房中的路,说,你是谁,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他揪着那厮役的衣襟,厮役被他这番动作晃得险些脑仁疼,心中叫苦不迭。
大公子回回喝了酒就变成了这副模样,混不吝的,逮着个人就要耍酒疯,卫府里头就这么大,这条路不是回房的路难不成还能是通往皇宫的路吗?
“公子,咱快些回去吧,老爷和夫人都回房了,您这是闹哪般呢。”厮役继续开口劝他,将要继续挽着他,一伸手又被他拂了开去。
卫玄打了个酒嗝,眼神飘忽道:“回去做什么,今儿是小爷的生辰,爷心里头高兴。对了,弟妹送给我的那把刀呢?”
厮役闻言摸不着头脑,左右瞧瞧,夜色里只余树影朦胧,哪有那把刀来?
“那刀不是方才公子还抱着呢吗,难不成是落在东院里头了?”厮役挠了挠鬓角,十分不确定的开口道。
卫玄抬腿佯装要踹他,喝道:“那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小爷将刀取过来!”
“那公子您呢?您就在这儿等着我?”
卫玄迷迷糊糊听了一阵,点了点头:“你去吧,我就在这儿等着你,哪也不去”
厮役瞧了瞧他,卫玄又开口催促他,他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个没影。
卫玄站在原地,四处看看,觉得此地十分陌生,抬腿悠悠地朝前走着。
走着走着,来到一棵大榕树下头,月光泻银,泼洒在他身上,他忽然跟那棵树攀谈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我不是让你去拿刀吗?我的刀呢?”
他开口质问着,目光一时又凄楚又迷离。
抱着剑靠在树上的洗尘:“”
他这是在和自己说话还是在和那棵树说话?自己在这么隐匿的地方没道理会被他发现吧?
“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将刀弄丢了怕我责罚?不行啊那可是公主弟妹送我的生辰礼,你如何丢的?”他越说挨得越近,眼睛瞪得溜圆盯着眼前的树,明显是喝的酩酊大醉的模样。
洗尘瞥了瞥他的神色,无悲无喜地继续靠着身后的枝干,闭着眼假寐。
底下安静了片刻,忽而一阵风动,傅洗尘闻声掀眼,就见卫玄一个轻功跃了上来,紧紧的抱住了一个枝干,同她大眼瞪小眼。
卫玄揉了揉眼,桃花眸里雾蒙蒙的,似乎不认得她了,凑近了些盯了半晌才恍然大悟道:“青雀?你怎么在这里?”
青雀又是谁?驸马身边的侍卫叫云鹤,难不成卫玄身边的侍卫叫青雀?
不管怎么说,也应当是个男子,傅洗尘当场脸就黑了。
她靠近他,咬牙切齿地道:“大公子,请您瞧好了,婢子是女的,不是你说的什么劳什子青雀。”
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人?头一回将她认作男子也就罢了,两人好歹也在府中打过几次照面了,他怎么还能将自己认成是他的贴身暗卫?
卫玄似是被她惊住了,呆了一下,忽然上前一把捧住了她的脸。
榕树上承映着稀疏的月光,洋洋洒洒而下,也映出了他眼中潋滟的月光和自己的倒影。
“我的青雀什么时候变成女子了,我竟不知这脸的确细腻柔软了不少好生奇怪。”
傅洗尘握着剑鞘的手发颤,两腮咬动着,又见他在自己的脸颊上捏了捏。
他的指腹带着灼人的烫意,比这夏夜的风还要让人心中生燥。
卫玄头顶落着毛茸茸的一层月光,一双桃花眸真挚无比。
傅洗尘心中忍了忍,想到今日是这位主子的生辰,原本不欲和他计较,可他眼下趁着醉酒来占自己的便宜分明是他理亏,凭什么要她再忍?
她还未动作的时候,底下忽地传来一阵脚步声,是卫玄那厮役走了过来,四处张望着在找卫玄的身影。
“奇怪,这大公子去哪了,不是说好在先前那处原地等着我吗?”
卫玄闻声下瞥,捧着傅洗尘脸的手也在这时收回,以一根手指抵着唇示意她噤声。
傅洗尘瞧着他的手就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抹了抹自己的脸,看着下头那仆从,哪有心思和他们主仆俩玩这躲猫猫的游戏?
她将声音压低,带着些危险的意味,凑到卫玄耳边一字一字道:“大公子记好了,婢子叫傅洗尘,不是青雀。”
说罢,她眸中绽开一抹笑意,卫玄看的正呆了,就见她一抬手毫不留情地将自己推落了树下。
卫玄根本没有防备,一阵惊呼就要仰面跌下,半途响起自己尚有轻功傍身,终于没有摔得太难看。
“公子您在这,真是让属下好找,您怎么会从树上掉下来?您又喝多了爬树了?”
厮役将他扶起来,心中正觉得好奇,便抬眼看了看那树上。
树影扶疏,傅洗尘悄悄往里头躲了躲,那厮役什么也没瞧见,搀着卫玄就要往房中走。
卫玄也没再撒酒疯了,只是神秘兮兮地靠近了自己的厮役,悄声道:“你猜我刚才在树上瞧见谁了?我瞧见青雀了。”
隐隐约约听到这句话的傅洗尘:“”
罢了罢了,那卫玄就是个傻的,自己还是不要同他太计较了。
厮役好奇地转头看着自家主子,摆明了不信:“您说什么呢?青雀怎可能在那树上?说到青雀,公子您酒喝的太多了忘记您将刀给青雀先一步送回房中了?属下回了东院根本没找到,碰上青雀才知道的。”
卫玄愣了,桃花眼中泛着奇异的光:“你碰上青雀了?那我碰着的是谁?不对不对,我碰到的才是青雀,我偷偷和你说,青雀的皮肤可好了,摸着细滑的跟女子似的”
厮役口中囫囵应着,权当他喝醉了是在说浑话,只搀着他继续往房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