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今日这一份报纸……却令他不敢那么笃定了。
“不对劲?”朱棣呢喃着,同时在心中细细咂摸着道衍和尚的话,有些疑惑。
道衍和尚继续道:“贫僧一时也说不清楚这感觉,但心中的确觉得,这次的报纸,不那么寻常……”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站在淮西勋贵背后出谋划策的人,并不那么简单。”
话音落罢,道衍和尚下眼睑微微一颤。
朱棣一时不是很明白:“请教道衍师父?”
“倒不是这篇文章的手段有多么高明,而是这篇文章给贫僧敲了个钟——殿下有没有注意到,这么长时间以来,咱们收到的关于那群淮西勋贵的情报都有些什么?”道衍反问道。
朱棣沉默下来想了想。
旋即便立刻反应过来,瞪大了一双虎目:“只有他们在奉天殿上和言官吵架的消息,原本咱们预料到的那些……什么变本加厉、欺压百姓的消息,反而没有收到!”
而按理来说。
那群淮西勋贵在朱元璋眼皮子底下都敢搞事,没有理由现在还继续忍耐着!
道衍和尚深吸了一口气:“正是这一点让贫僧觉得,此人不简单啊!他不仅会考虑新帝这个傀儡的风评,同时还考虑到了淮西勋贵恣意行事的危害。”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
“最要紧的是,他是怎么劝动淮西勋贵压住他们的贪婪、暴戾和野心的?”
讲到这里,道衍和尚都维持不住一贯的从容,一双眉头紧紧蹙起深思,试图将应天府现在的情形捋清楚。
而朱棣听到这里。
面上的戏谑、欣喜之意也已经全然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慌张和失意:“如此下来……那本王岂非没有机会了?”
他之前等的机会是什么?
是那群淮西勋贵的本性和朱允熥的懦弱,必然会造就出来的天下反势,可现在他才突然发现——似乎有个人可以压制这个势头!
他那群淮西勋贵一起打仗的次数不少。
更深知,自己如果没有天下大势的襄助,是无论如何也撼不动那群淮西勋贵的。
然而,人的野心一旦滋生出来,想再压下去,就难了。
这自然令朱棣心里有些堵得慌。
“站在淮西勋贵背后谋划之人……到底是谁!?莫非是张温?”朱棣一双眉头拧得紧紧的,尝试着猜测道,“本王曾听父皇说过,张温虽和这群淮西勋贵是一党的,但他打仗更靠头脑一些。”
道衍和尚立刻摇了摇头:“张温还没这个本事。”
他既然要在这天下搅动风云,对于大概率会站在敌对方的淮西勋贵肯定都有一定的了解和调查。
所以立刻就否定了朱棣的猜测。
“还是说这群淮西勋贵背后有一个道衍师父这样的人?道衍师父精通儒释道三家,结交天下名流,可有想法?”朱棣又猜测着问道。
道衍和尚还是摇了摇头:“没有。”
“淮西勋贵背后能出现这么一个人,也是贫僧始料未及的一件事,甚至此人是如何‘管住’淮西勋贵那群人的性子的,贫僧也没有头绪。”
他平静的声音里仿佛掀起了一片波澜,并非慌张或者失意,而是一抹斗志。
他自幼敏而好学,悟性也高,至今已然精通儒释道三家学说,或许也是因为这一份寂寞,让他确立了现在的目标——用自己这一身“屠龙术”,辅佐出一位君王。
此事若是太简单了,反而无趣。
现在应天府有这么一个人和他斗一斗,反而他的心里燃起了一抹久违的热忱和斗志。
“那……咱们现在如何是好?”朱棣有些不确定地道。
道衍目光一凛,面上露出一抹饶有兴趣的笑意:“殿下想要的是天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总不可能那么顺利,既然有这么一个人,咱们就先把这个人揪出来。”
“贫僧这里还有一份情报,是关于周王殿下的情报。”
朱元璋驾崩之前,朱棣知道锦衣卫暗线遍布天下,所以从来没有通过自己的手去刻意发展情报体系。
一来是防着锦衣卫,二来是他知道,有什么重要情报,道衍和尚肯定会通知他,他没必要冒这个风险。
“五弟?”朱棣面上露出一抹意外和担忧之色。
他和周王朱橚都是朱元璋的硕妃所出,是真正一奶同胞的亲兄弟,两人年龄相近,又自小一起长大,情谊甚笃。
朱橚所在的开封距离应天府不远。
应天府那边又明显在防着外面的诸多藩王,关于周王朱橚的情报……莫非出事了?
“殿下不必担忧。”
“周王殿下现在并没有出事。”
“只是他被新帝单独召到应天府去了,虽然前有齐王殿下,后有周王殿下,但齐王殿下已经回了封地,周王殿下则是被封了个‘医疗院院长’在应天府任职,一切行动自如,甚至开封那边的藩王兵力都一切如常。”
“贫僧猜测,应该是那人想出来的主意,以一个平和的名义先拿下一个藩王,看那人的意思,周王殿下不会有危险。”
“而且……周王殿下乃是殿下您一母同胞的弟弟。”
“心中自然会向着殿下您的。”
“他被召进了应天府,反而可以为咱们获取更多消息。”
道衍和尚不急不缓地分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