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问题?奶娘满腹狐疑,却不敢问。
方众妙盯着水渠,心声如冷风过境:【这当然不是出不出事的问题,这是阴气蚀骨的问题。你们看见的是浅浅水流,我看见的却是一条条随水而来的冤魂在这庭院里汇聚成浓如墨汁的黑雾。】
方众妙抬眸看向汤玉衡,眼里划过锐芒。
心声杀意凛凛:【这些冤魂都是大周的子民,多到我数都数不清。汤掌柜,计划有变,你那价值万金的方子我不要了,我要你的命!】
汤玉衡背后发凉,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方众妙略微颔首,笑容温婉。
汤玉衡又回过头,继续训斥奶娘。
齐修、卫英彦、黛石、余双霜、龙图,全都不着痕迹地离那水渠远了一点。
浓如墨汁的黑雾?这么说来,在方众妙眼里,这一整个庭院都是漆黑一片?那也太恐怖了!
几人暗自猜想的时候,外面街道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方众妙回头看去,只见一名小厮冲入庭院,结结巴巴说道:“别别别,别在这水渠里洗草药了!你们去外面的钱塘江看一看,江面上飘来许多浮尸,一个个泡的发胀,臭不可闻,骇人极了!”
女工们惊呼一片,连滚带爬地逃离水渠。
方众妙快步绕过庭院,来到回春堂的后街,只见街道下方奔涌不息的钱塘江上漂浮着几十具膨胀腐烂的尸体,浓到呛鼻的腐臭味随风飘来,引人作呕。
尸体上的冤魂化为缕缕黑烟,萦绕在半空。
汤玉衡大步来到江边,随意瞟了几眼,故作怜悯地叹息:“又是哪里逃来的流民想潜水进入临安城,被淹死了。”
这种事常有发生,官府早已见怪不怪。等尸体飘远,这事谁都不会记得,更不会有人追究。
方众妙抬头看向那些黑烟,而它们正丝丝缕缕地吸附在汤玉衡身上。
然而,这许多阴气却伤不到汤玉衡分毫。坐在他命宫里的犼兽正大口大口,极度贪婪地吞吃着阴气,像个填不满的无底洞。
蛮夷意图对大周灭国灭种的野心由此可见。汤玉衡的残忍和狠辣也由此可见。
方众妙的心声冷冷地道:【你不让你女儿在水渠里玩耍是因为你知道,尸体这几日就会从上游漂过来,对吗?他们都是你杀的?】
【浮在水面上的尸体有几十个,沉在水面下的又有多少?几百上千?】
方众妙假装惊惧地连连后退,面色煞白地逃入回春堂。
汤玉衡回头看她一眼,笑容轻蔑。这人若是知道江中的尸体都是自己的手笔,还不吓得魂飞魄散?真是个胆小如鼠的妇人,待会儿稍微恐吓她一番,说不定能多得几个铺子。
皇帝盯上的产业,别人不敢动,贾丞相想分一杯羹却太容易。贾丞相的荣宠甚至连九千岁都不敢与之攀比。
思及此,汤玉衡不免露出得意的神色。
方众妙顺着走廊退至回春堂前街的正门,装作松了一口气的模样,眸光随意一扫,面色又是一凝。
心声冷笑连连:【对面的当铺老板,命宫里也有一头犼兽。隔壁的粮铺老板亦是如此。还有那家牙行,镖行……】
连着数出六家店铺,囊括了吃穿住行所有营生,其掌柜都是蛮夷的细作。
方众妙不禁闭上双眼,压着怒火在心中呢喃:【原来蛮夷对大周的渗透已经如此之深。两国一旦开战,这些人就会把情报贩卖给蛮夷,替他们引路,甚至主动打开城门引敌军的铁骑屠杀满城的百姓。】
方众妙睁开眼,目光如电,心声如雷。
【我这天下道场若想立起来,首要之事就是斩妖除魔。这条街上的细作,有一个算一个,今日都不能活。】
思及此,方众妙回头看向龙图,唇角勾起一抹看似温柔,实则杀机四溢的微笑。
心声呢喃低语:【大生意要上门了。一百两银子一颗人头,龙图,你能割多少?】
龙图板着脸,好似什么都没听见,身体里的血液却极速沸腾。好好好,大开杀戒还有钱拿,他最喜欢!
方众妙移开视线,看向随后跟来的汤玉衡,心声阴冷:【我乃修道之人,不可随意残杀平民,造下孽障。但无妨,只要推动因果律,我便能肆意出手。】
齐修和卫英彦大步而来,眸光微微闪烁。
什么是因果律?
心声给出答案:【现在,我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激怒这条街上的所有细作,让他们对我下杀手。他们杀我是因,被我反杀是果。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老天爷最是公允,自会免我业障。】
齐修和卫英彦心弦紧绷,暗道此事恐怕难如登天。有什么法子能一口气激怒这条街上所有细作?他们想象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