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道理,以谢源诚今时今日的修为与剑法造诣,端的是独步江湖了。
一人双剑舞动间,大岭郡内无人能敌,就算是杀个对穿,也不过是须臾之事。
然而,世事难料,昔日谁又能预见这番脱胎换骨的变化?要是早知如此,成奎老爷子不管在白帝城安坐,还是回成家庄陪他那小妾,都不失为美事了。
更遑论,因缘际会之下,牵扯进南宫无为、谢广武与李林平的错综关系网,竟意外获封五品奉车都尉之职,这荣耀加身,却也隐隐预示着皇城风云的纠葛与束缚,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要临头,甚至,保不齐还得去往皇城当差。。。
念及此,谢源诚心中不禁泛起一丝苦涩。
本欲超脱世俗,却意外卷入这异世朝堂的漩涡之中,即便是穿越而来,也难逃“九九六”般的命运束缚。
哎,打工人,打工魂,打工真能做人上人?
“大侄子,你这是哪门子的晨间梦游呢?大清早的,一脸愁云惨雾,跟那苦瓜藤上摘下来的似的。”
赵黑子那浑厚如雷鸣般的嗓音突兀响起,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慵懒与畅快,显然一夜好眠,精神头十足。
“哟,是黑叔啊,哈哈,瞧您这嗓门,比晨曦还亮堂几分。”
谢源诚闻声,忙不迭地换上了一副笑脸,心中暗自嘀咕,自己这伪装身份的功夫可不能懈怠。
“小子我是怕万一耽误了东家的要紧事,这不,就提早起来,打算亲自盯着点货物,图个心安。”
眼见赵黑子嘴巴不把门儿,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份,谢源诚也是赶紧拿话点他。
南宫无为恰于此时悠然转醒,赵黑子与谢源诚二人连忙上前,毕恭毕敬的请早问安,这才巧妙地将先前提及的“大侄子”之事轻轻带过。
南宫无为看了看天色,又掐算了一番,片刻后,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断言道:“距那大岭郡,也不过三时辰之程矣。”
随即,南宫无为自然而然地切换至东家之姿,那份从容不迫中透着一股子运筹帷幄的气度。指挥指挥这个,安顿安顿那个,明明就三个人,愣是让他捯饬出来指挥千军万马的感觉。
一番看似纷繁实则精心布置的忙碌之后,实则不过是南宫无为为了掩饰真实意图,而故作玄虚罢了。
满共就大猫小猫三两只,外带一个木箱,有啥好鼓捣的?
胡求折腾了一会儿,把个木箱翻腾过来,倒腾过去,足足浪费了一个时辰,三人才都靠着木箱坐下,又取了些清水、糕饼之类的打打牙祭。
这坐法儿也是有学问的,南宫无为高高在上,下垂手一边一个,虽然人少,也闹的跟众星拱月似的。倒是周遭那些惯于左右逢源、渔利其间的老江湖们,心中不禁泛起阵阵涟漪,眼红得如同秋日里熟透的柿子,满是艳羡与不甘。
“瞧瞧,南宫世家这排场,即便是护送区区木箱,也讲究得如同帝王出行,气派非凡。说道可是不小呢!”
“可不是么,人家聚窟洲出手,哪儿是咱们这些小门小户的人家能比得上。”
“哎,都别酸了,好好卖力气吧,兴许哪天祖坟上冒了青烟,也去聚窟洲当个外门子弟,好生威风威风。。。”
三人仿佛置身于喧嚣之外,对那些尖酸刻薄的言语充耳不闻,只专心致志地沉浸在眼前的饭食之中,这一餐吃过了,下一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赵黑子这人迅疾如风,侵略如火,即便是在吃饭上,那份争分夺秒、不甘人后的劲头也显露无遗。
几块糕饼让他吃的跟打仗一样,一壶子的水也是顷刻间就进了肚囊,这幅样子,又让周遭的那些老海们酸的一批。
“卧槽瞧瞧,那脚夫的胃口与手艺,连吃饭都透着股子不凡,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是极是极,要是老苟我也有这食量,就算在码头扛包袱,旬日不也挣他一枚上品晶石?”
“切,吹你的牛币吧,铜子儿都挣不明白,还整晶石,老苟你见过晶石长啥样么”
那名被叫做老苟的二道贩子,无非是吹牛加上拍马,想搞个嘴子金一类的说道,好博得南宫无为的欢心,也给他赏下个三瓜两枣的来。毕竟这些世家子出手阔绰,早就名声在外了。
哪曾想正主没有搭茬儿,反倒不慎触怒了同行的敏锐神经,引来一阵辛辣的反驳,叫同行给呛了一伙子。
老苟一张布满疙瘩的黑脸上,在突如其来的羞赧之下,竟也泛起了不自然的潮红。
左手连连比划,朝着那开口呛声的同行不断点指:“你这鸟人,为甚平白污人清白?想我老苟,昔日风华正茂时,经手的晶石,上品者若繁星点点,即便不能言及千数,八百之数亦是绰绰有余。你怎能仅凭一言,便断定我未见过世间珍宝?”
话到此处,众人也知这老苟强争面子活受罪,哄笑一声就都离开了,谁也没必要和个浑人较劲儿不是。
这一搓儿人来得快,去得更快,叽叽喳喳了半天,有用的信息半个没有,反而吵的赵黑子有些不爽。
眼见赵黑子那张黑脸变颜变色,南宫无为立马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谢源诚也是贱不兮兮的敲着边鼓,“黑叔啊,您可别乱发脾气,当心坏了家主的大事,大板子抽你!”
可怜的赵黑子久在军中,又身居高位,哪曾受过这等奚落,要不是,要不是为了给手底下的儿郎们多挣些个嚼果儿,又何必吃这等鸟气!
当下气鼓鼓的一扭头,赌气不看谢源诚了。
南宫无为本就料定,当时距离大岭郡也就三个时辰的路程。
这会儿让众人插科打诨了半天,再往远看时,已经遥遥瞅得见码头的轮廓了。
他们这回走的匆忙,也没有提前遣人告知谢临海那边儿的人。
三人说了些个注意事项,待船靠了岸,船老大下了锚。
南宫无为一马当先,摇着把折扇就施施然下了船。
赵黑子独自扛着个木箱,气哼哼的也跟在后面,谢源诚本来有心搭把手,可手刚放在木箱上,就听见赵黑子冷哼一声,也是讪讪的放下了手,跟在最后面。
这一幕正好让船上的众人看个正着,也就对这些高门大户里的阴暗和龌龊,或多或少有了点儿了解了。
尼玛,搬搬扛扛的这些烂事都一肚子心眼子,真要在世家干活儿,还不知道被挤兑成啥样子呢!
他们这么想,自然也是遂了谢源诚三人的愿了,本来还怕三个人扮不利索,让萧家的眼线看出了端倪,结果稍微插科打诨一下,效果竟然出奇的好!
当下三人会心一笑,迤逦就往大岭郡西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