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华晏漫不经心地勾唇一笑,也对着李玄然颔了颔首。
李玄然“腾”地一下站到了二人的身前,不善的面色已变得杀气腾腾了,“殷华晏,你……”
殷华晏却毫不在意地挑了挑眉,“王爷有话直说。”
李玄然的拳头攥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攥紧,最终无视了殷华晏的挑衅,而是认真凝视着薛洛,“洛儿,你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我……”
他的瞳孔骤然紧缩,一把提出薛洛脖颈上的褐色编绳,“这是什么?”
那编绳的末端,系着一个剔透的玉哨。
他下意识看向殷华晏,眼中似乎能射出利箭来,“这是你给她的?你有何居心?”
薛洛却打掉了他的手,冷声道:“这是谁给的,有何用处,与王爷没有关系。”
李玄然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我给你的暖玉呢?你为何没戴?”
薛洛默了默,“改日还给你。”
殷华晏还是轻笑,并不说话。
李玄然忍了半晌的怒气终究是没有控制住,挥拳就朝殷华晏身上招呼去,却不知怎的,打到了薛洛的手臂上。
薛洛站在殷华晏的面前,也生了薄怒,“王爷,请你适可而止!”
“洛儿,给我瞧瞧!”他一下子慌了,连忙伸手去拉薛洛的手臂。薛洛灵巧躲开,淡淡道:“王爷若是无事,还请让让,我与世子要去后面的经堂。”
他的怒火瞬间被一盆冷水浇灭,扬起的眉眼渐渐低垂了下去。他想了又想,还是咬牙道:“殷华晏与你相交,是别有用心,你万不可轻易相信他。”
薛洛反倒笑了,自嘲道:“该不该相信,我自有判断。毕竟,我曾受过惨痛教训,不能再重蹈覆辙。”
每一个字都像锋利的长针般,一根根扎进了他的心里。他沉默了半晌,终究还是移开了身躯。不等二人提步,他默不作声地走了。
一向挺拔的身姿有些佝偻,耀眼无双的光彩,在此刻却落寞不已。
薛洛别过头,不去看他。她深吸了一口气,才满怀歉意道:“世子,对不住。”
殷华晏能够感觉到,薛洛的情绪也在一点点沉下去。他假装不知,“对不住我做什么?倒是你,给我瞧瞧,伤势如何?”
他携起薛洛的手腕,将长袖轻轻撸了上去。雪白的肌肤上通红一片,想必刚才李玄然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薛洛将袖子放下,神情有些赧然。殷华晏这才发觉自己有些举止鲁莽,开口道歉,“我不拘小节惯了,勿怪。”
薛洛摇了摇头,仿佛刚才的冲突没有发生过,指了指经堂,“走吧,再迟就要散场了。”
二人一直等释心大师授完课,才与他打招呼。
释心大师生得慈眉善目,他的慈悲与王老夫人的不同,是从骨子中由内而外散出来的慈悲为怀。他照旧为殷华晏说了说佛法,又谈起了贪腐案,“还是老衲失职,没有看顾好寺庙,才犯下如此罪过。”
薛洛却生了兴趣,“寺中有因此案受到刑罚的僧人吗?”
释心大师长叹了一声,点了点头,“师弟畏罪自杀,还有些僧人如今被关在戒律堂受戒。”
“不知可否带我去您师弟的居所看看?”薛洛小心试探道,“若是不便,便算了。”
释心大师倒是没有拒绝,指明了地方后,“师弟的住处一直没有动过,二位可随意看看,翻翻也无妨。老衲就不陪二位同去了,以免惹了嗔念。”
走在路上,殷华晏不解问道:“贪腐案已然了结,你这是想查什么?”
薛洛悄声回答,“董茂良死得蹊跷,案子很快草草了结。我猜测与东宫有关,想瞧瞧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殷华晏大惊,抬手阻住了她的去路,“洛儿,不可!我对你说过,东宫之事涉及皇权,你不可涉足,否则会引来杀身之祸。你若想向王家复仇,自有我全力相助。至于东宫,万不可生出不该有的妄念。”
他叹了一口气,“说起来,如今的皇后和太子,是占了原先二人的位子。勋国公府与东宫、与敬国公府,虽然称不上势不两立,但也绝不可能携手并进。我也是看清了局势,才多年无心仕途。若是谈起仇怨,勋国公府对东宫的,绝不会比薛家浅。”
他如此坦诚地和盘托出,倒让薛洛无端生出愧疚来。于是连忙解释道:“我只是想找找其中有没有利于咱们行事的物什,并非是想向东宫发难。”
殷华晏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你要是掺和进夺嫡之争,我可不帮你。”
薛洛闻言也笑了,调侃道:“你现在是上了贼船,还想下去?”
她生得清丽脱俗,不笑时像神女般圣洁无暇,可一旦笑起来,融融暖意便融化了她的清冷出尘,叫人不由得心生爱慕。
殷华晏清了清喉咙,掩盖住自己的慌乱,如研学时一般敲了敲她的脑袋,“你还是笑起来好看,往后要多笑笑。”
二人到了释心大师师弟的居所,推开房门,铺面而来的浮尘呛得二人连连咳嗽。
薛洛一边用手捂住口鼻,一边用另一只袖子挥开细灰,走进了室内。
这个居室格外简单,除了床、桌几和衣橱外,没有旁的什么东西。
殷华晏四处走了走,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你打算找些什么?”
薛洛想了想,“他既然与贪腐案有关,不管是为了要挟还是自保,起初总该留些把柄的。只是没想到此事牵涉甚广,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殷华晏了然,伸手拉开了衣橱,里面空空如也。又去看了床铺,也是一无所获。于是垂手站在一旁,等着薛洛的吩咐。
薛洛也原模原样地翻看了一遍,确实一无所获。正当她打算合上衣橱时,却发现这衣橱透着古怪。
衣橱的门这么宽,为何里面的空间那么狭窄?
她朝着殷华晏招手,“来帮我把这门拆了。”
殷华晏也不含糊,出门从院子中寻了一把柴刀,两三下就把门给卸了。
门一卸掉,二人不约而同地察觉到了这厚得异常的侧板。薛洛伸手摸了摸,果然在衣橱的深处,摸到了空格!
二人对视了一眼,殷华晏将衣橱掉转过来,麻利地拆掉了背板。
显露在二人眼前的,是窄长的孔洞。孔洞里,似乎有一沓黄纸订的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