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粗棍照着梁勇的肩头后背“啪啪”打着,殷贵男一点都不心疼。
她心疼个啥,这个大儿子就是来讨债的。
生他的时候刚好是抗战胜利那年,人人都说梁勇以后是个有福气的,可殷贵男不这么认为。
为了生梁勇她差点坏了身子,生出来后孩子天天哭闹要吃喝,家里都被他吃穷了。
最让殷贵男介怀的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梁勇是老不死的带大的。
每次她一看见梁勇,就会想起那个老挑剔自己的老不死。偏偏那人还是梁传根的老娘,梁传根一直想在老不死面前表现,所以就眼睁睁看着自己母子分离。
好不容易老不死两脚一蹬死了,她以为终于可以母子团聚了,哪知这就是个榆木疙瘩,已经被老不死的彻底教歪了。
然后她老蚌生珠,生了有生这个宝贝疙瘩,干脆绝了将梁勇掰正的心思,随他去了。
哪知道没过几年,一向老实木讷的梁勇为了娶孙秀芹顶撞自己,殷贵男更不喜欢这个大儿子了。
果然,老不死死了还要给自己添堵。幸好还有个贴心乖巧又伶俐的小儿子。
有生他从小就知道心疼自己这个娘,有一块肉都要省出半块来给她吃,这让她怎么不多疼一些。
现在讨厌大儿子生的小贱人竟然诅咒自己心爱的小儿子考不上大学,殷贵男哪里能忍。
梁勇生生受了几记重重的棍子,肩膀背上到处都火辣辣的。
但他依旧护着自己女儿,不让她受一点皮肉苦。
是他没用,不仅不能让女儿和其他家孩子一样吃喝不愁,穿上合身的衣服,还让她跟着大人一起下地干活。
小弗被自己亲娘打骂着长大,稍微大一些后,除了干家务还要给家里赚工分。
还记得女儿才刚出生,他要下地干活,秀芹要在村里的厂里也脱不开身,就将女儿放在家里。
他知道老母亲不喜欢孙秀芹,所以连带的也讨厌梁书弗。
奔也不指望自己老娘能照顾女儿,就想着好歹是亲孙女,老母亲至少能带只眼睛,别让孩子饿了或尿一身。
结果晚上下工回来,孙秀芹看到才两个月的女儿嫩嫩的胳膊上全是青紫的指头印,身上的衣服还有屎尿,孩子饿得哭闹不止,眼泪止不住地掉。
第二天,孙秀芹就把女儿绑在身上一起去厂里上班。
直到小弗两岁多,实在是乖巧懂事,不用大人操心,秀芹才将她放在家里,让她自己照顾自己。
秀芹这么做让他老娘很没脸,觉得是她故意膈应自己,从此更不喜欢小弗了,更是背着他们打骂小弗。
他说了很多次,但他老母亲总说还在顽劣,就该从小教好长大才不会变成氓流。
那几年大女儿总会哭着找他们说奶奶又打她,直到书瑶出生后,老母亲才渐渐不再打孩子。
梁书弗看着扒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被太阳晒得黝黑发亮的皮肤,身材不甚高大宽广,挨了打也不躲不反击。
这是她的父亲,虽然在她看来愚孝,但也在用自己的方式爱护着妈妈和她们姐妹。
梁书弗一个矮身,从梁勇手臂弯里钻出来,抓住回过来的木棍一端。
别看梁书弗个头不高,胳膊细得和麻杆一样,但她手上的力气一点都不小。
要是没点力气,怎么去河边洗全家七口人的衣服,怎么挑水,怎么背几十斤的猪草。
倒是殷贵男,这些年不干农活,较起劲来不是一个十来岁小女孩的对手。
她抽了几下,都没有从梁书弗手中将棍子扯出来。
梁书弗夺过木棍,往旁边地上重重一摔,“奶,不管你怎么闹,这学我是一定要上的。”
木棍帅在泥巴地上的声音并不清脆,却砸得殷贵男心间一颤。
她看向面前这个女孩,竟然有种被震慑的感觉。
“你!”
她手指着梁书弗,抖啊抖的,最后调转枪头,指着梁勇骂。
“老天爷啊,我的命怎么怎么苦啊,生了个不孝子,现在还有不孝孙来气我。”
梁勇看到自家老母亲哭起来,连忙解释,“不是,妈,我没有。孩子读书也不费多少钱,您要不就让她……”
“放屁!”
殷贵男粗鲁地喝断他的话。
“什么叫不费多少钱?家里钱多的可以随意使了?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我们家已经送她去上过几年学堂识字了,还不够吗?”
殷贵男的口水喷到梁勇的脸上,“你瞧瞧你自个什么样?你能生出会读书的崽子?这丫头满口谎言,说自己成绩好你就相信了,我还说我是皇帝老娘了,我是吗?!”
“妈,不是,小弗成绩真的很好,以后说不定也能考个大学。”
梁勇辩驳。他想自己老母亲让小弟考大学,若以后小弗也能上大学,老母亲肯定会同意吧。
“呸!别叫我妈!这事没门,你们想都不要想。”
殷贵男又狠狠啐了大儿子一口,眼睛翻到了天上。
做什么梦呢?真当大学那么好考吗?
老大也是蠢到家了,看到自己小弟要考大学,就以为人人都能上高中吗?
“你是不是不服气你小弟上高中考大学,所以故意让这丫头打擂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