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我自己可以
江知行一个人在医院露台站了好久好久。
他心思糟乱的捋不出头绪。
唐澜澜的指控，每一项，字字句句，都没错。
可事已至此，除了对不起，他又能作何解释。
告诉她，江知音被轮j了，赤身裸体的被扔在了大街上，送到医院的时候生命垂危，为此被摘掉子宫，大出血数日不止，险些丧命。
告诉她她，她昏迷了整整七天，再醒来，情绪失控，除了他谁都不认识了吗？
他说不出口。手机在兜里震动了一下，他低头看了一眼，是江知浊的信息，扫过之后，重新揣了回去，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天台。
—
江知行回到江知音呆的医院。
凌晨一点钟，没有人睡觉，江知浊也立在那里。
江知音半靠在床边的枕头上面，她右边脸上贴了块挺大的纱布，医生说，即便养好了，以后也是要留疤的。
十多天过去了，她眼角和太阳穴的淤青依然触目惊心。
一双眸子空洞洞的，甚至半天都没有动一下。
但能捡回一条命来，已经十分不易。
“阿音。”江知行喊了一声，从一边绕到了她的面前，“怎么还不睡？”江知音扯了扯唇角，大概是想笑的，也没有笑出来，“怕。”
于是，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
隔天一早，江知音被打了一针镇静剂，才睡了一会儿。
江知行看了眼时间，交代了护士一声，便匆匆出门。
他开车去了几个地方，买好了早餐，又往肿瘤医院跑了一趟。
等到了病房，才发现，唐峰面前的小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几样早餐。
唐澜澜不在，去医生那里了。
唐峰见是他，略微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高兴：“知行来了。”
他心情不错，招呼他坐旁边的凳子。江知行咧咧唇，朝他喊了声，“唐叔。”
唐峰桌上的早餐，一钵小米粥，一杯豆浆，还有几张蛋饼，一点小咸菜，摆放的整整齐齐，好像连筷子都没动过。
“抱歉唐叔，才来看你。”
唐峰摇了摇头，示意没什么大不了的。
江知行这也才有机会仔细的看他，确实瘦了很多，看得出来遭了些罪。
他精神头和脸色都不太好，印象中他老是炯炯有神的一双眼睛，竟也变得浑浊起来。
唐峰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小口，把早餐往外推了推，“还没吃吧？来。”
江知行抬抬手，道了声谢谢，“叔，我吃过了。”
唐峰手指动了动，“那你帮叔解决一下，那丫头起早贪黑做给我的。”他笑了笑，目光柔和，压低了声音说，“她还不知道，我现在已经几乎吃不下东西了。”
“……”江知行没想到，他现在已经病的这么厉害，“唐叔……”
唐峰摆了摆手，“没什么大不了，我也五十多的人了。”
他似乎很看得开，说完，又笑了笑，却是带着难以言明的苦涩，娓娓道。
“年轻的时候我在刑警大队，干得都是一线工作，什么杀人犯，重刑犯什么样的刺儿头我都没怵过，那时候一股子冲劲儿。”唐峰神色自豪，手指在杯子上轻轻摩挲，“直到三十岁的时候，有了那么个丫头，她冲我那一乐呀……”
唐峰的话顿了顿，面上的表情倏尔变得沉寂：“那一乐，我突然知道了什么叫怕。”
“为什么？”江知行问。
“怕死，死了就再也见不着我闺女了。”唐峰嘿笑着，“所以我就从一线申调到了片区，负责负责那些鸡毛蒜皮，家长里短。”
对于他来说，当年正是争强好胜的年纪，在队里的前途无限，但为了女儿也愿意放弃所有。
就窝在片儿区那点地方，说实话，挺磨人的。
江知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劝道，“唐叔，您别这么悲观。”
他虽然未为人父，但看他的神情，却可以感受到他所说的那种快乐。
也就能够理解，现在他这一病之后，所承受的痛苦。
唐峰摇头，笑意都僵在了嘴边，“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是不成了。”那一抹无奈的神色一闪而过，随即抬了抬手示意，“快吃吧。
江知行拿过勺子，一口一口，吃得无比艰难。
他昨晚没怎么睡，查过了不少关于胃癌的资料，也咨询了几个专家，就唐峰目前状况来说，确实不太好。
而眼下，他尚且觉得难以接受，到时候唐澜澜要怎么办？
江知行不敢想。
唐峰还在絮絮叨叨，从他们仨小时候说，说了很多。
一眨眼，在身边的几个孩子，怎么都蹦哒走了呢？
他们长大了，入世了，而他也老了，老得连自己的命运都做不了主了。
唐峰无奈摇头，半天没再说话。
最后嘱咐了那么一句，“知行啊，我走了以后，帮我照顾她，好好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