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冥在原地站了许久,眼底的亮光一点一点熄灭,直至一片死寂,再无半分颜色。
他来到铜镜前,看着镜中未被黑色面具罩住的那右半张脸,眼底的死寂才慢慢添了一抹柔和。
又想起那一日在南阳侯府的房顶,少女的灵动俏皮,他的嘴角不由勾起一丝小小的弧度,幽暗冰冷的心底也生出了一丝暖意。
那是活着的,会闹会笑的南星啊!
是他最最疼爱的妹妹。
这一世,就算是拼了他这条残命,他也要保护好她,绝不会再让她受到一丝伤害。
可他在看到铜镜中的人竟露出了笑意时,顿时又恼了。
“沈北月,你有什么资格笑!!!”
他猛地抬起手,一个用力就掀掉了那半张黑色面具。
随着玄铁面具当啷落地的声音,镜中人已是半人半鬼的模样。
半边脸面目全非的男人喉中溢出一丝冷笑。
“这才是你啊,沈北月!”
“你犯下的罪孽,不可饶恕”
男人双眸通红,有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滚过沟壑纵深的脸颊,又没入了衣领里。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从房中出来时,又变成了半边脸戴着黑色面具的,不苟言笑的丞相大人。
除了眼睛有些微微泛红,与平日里已经别无两样。
他亲自去了衡水城里的醉心斋,又排了一个时辰的队,买了一大盒糕点和一壶甜酒,便坐着马车去了城外三十里的绿荫山谷。
马车在谷外停下,他下了马车,一手提着糕点盒子,一手提着酒壶,徒步向谷内走去。
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才看到了一座幽静雅致的小庭院。
木门是虚掩着的,沈冥轻叩了三下门。
“婶婶,您在家吗?”
片刻后,院中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着一道惊喜的声音:“冥小子来啦?”
木门被从里面拉开,露出了一张慈爱的笑脸。
笑脸的主人头发已经花白了,只用一根木簪一丝不苟的盘在头上,即使只穿一身简单的粗布麻衣,却依然掩盖不了那一身矜贵的气质。
老妇人一见来人手里拎着的东西,顿时笑容更大了,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她伸手接过糕点盒子和酒壶,笑眯眯让开身子:“你这孩子就是孝顺,知道老身好这一口,回回来都不忘给老身买。”
领着人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道:“跟你说了多少回了,来的时候可以直接把马车赶到院子门口,你偏不听!又走了半个时辰吧?”
沈冥跟在老妇人后面慢步走着,老实回答:“左右不过几步路而已,不碍事。”
“再说了,您一向喜欢清静,马车进来谷里,岂不是扰您心情了?那多不合算。”
老妇人瞪了他一眼:“就你嘴贫,不过一辆马车而已,怎么就扰到老身了?”
沈冥却只是笑笑,不再答话。
老妇人也并未执着于此,将男人带到屋内椅子上坐下。
又将糕点盒子和酒壶顺手放在小桌上,揭开糕点盒子的盖子,迫不及待拿了一块桂花糕就咬了一口。
然后便享受的眯起了眼。
“若不是你当年买了这糕点和甜酒给老身,老身还不知世间竟有如此美味。”
“只吃了一回,便爱上了。”
“哎我说冥小子,你当年怎知老身会喜欢这等甜食的?老身以前可从不吃甜食”
男人垂下眸子,掩住眸底的悲色,半晌才答道:“那时无意路过醉心斋,看到那么多人排队,想来里头的糕点定是好吃的,便想着买给您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