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许久,最后说道:“让楚诀搬到太子殿,寻几个太医给他医治,一旦将他治好,朕就立刻封他为太子!”
“是!”江昱颔首。
“好了,朕要说的事情就这么多,你们先散了吧。”皇上用右手拍了拍御辇,“起驾,回卧龙殿。”皇上离开后,一群太监围了过来,把这里的桌椅撤了个干干净净,湖边本来准备了烟花,现在也只能原封不动地搬回了库房。
江岁欢看着不远处的泽玉湖发呆,皎洁的月光洒在湖面上,仿佛落了一层银粉,波光粼粼的甚是好看。
孟太医摇着头走到她身边,叹道:“唉,好好的寿宴居然变成了这样,实在让人意想不到。”
“还好皇上没有责罚太医院,否则我这一把老骨头,肯定是经受不住了。”
茯苓跟了过来,道:“师父,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您的福气在后头呢!”
“我都这把岁数了,就算后头再有福气,也只能留给子孙后代享用了,唉。”孟太医长吁短叹,道:“这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眼睛一睁一闭,悠悠几十载便过去了。”“在今夜之前,我对此没什么感觉,可经历了今夜这一遭,我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我这一生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待在这太医院里,是时候离开皇宫,看看外面的天下了。”
“师父!”茯苓着急地抓住他的手,“您要是离开了,我该怎么办?”
他握住茯苓的手,轻轻拍了拍手背,“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独当一面,成为一个真正的太医了。”
接着,他又看向了江岁欢,“江太医,等配出了治疗时疫的药方,治好了全京城的人后,我就辞去太医院的院长之职。”
“到时就由你来当太医院的院长,你认为如何?”
江岁欢微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想在宫中久待,若是成为了太医院的院长,我岂不是要跟您一样,要在里面耗尽一生的时间?”“还是算了,您还是安排其他人当吧。”
“唉,好吧。”孟太医理解她的想法,所以并没有强求,拉着茯苓走开了。
江岁欢继续看向泽玉湖,可惜月亮被乌云遮挡,湖面上的波光粼粼也消失不见,变成漆黑一片。
孟太医的话,令她心中也生出了几分感慨来,这一生如同白驹过隙,幸福的瞬间留不住,悲伤的时刻也很快就会过去,没有什么是永远不变的,也没有哪个瞬间能永远停下来。
人站在时间的长河里,只能跟着河水随波逐流,所以过去和未来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永远是当下的感受……
而当下,她是幸福的。
江岁欢轻轻呼了口气,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微笑来。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离开皇宫,看一看安然无恙的顾锦,再回府抱一抱软乎乎的小汤圆,吃上一碗热汤圆,再好好地睡一觉。
只有身体和心都休息好了,她才有精力去做更多的事情。
“岁欢,你在笑什么?”江昱走到她身边,调侃道:“这么开心,还在体会虚惊一场后的感觉吗?”
她扬唇一笑,“是啊,心中那块大石头放下的感觉可真好,不是吗?”
江昱点着头,赞同地说道:“这倒是,感觉很轻松,走路都轻盈许多。”
“岐远将军,我能拜托你一件事情吗?”江岁欢问道。
江昱的笑容淡了下来,“都这个时候了,你跟我还是那么生分。”
“岁欢,等到什么时候,你才愿意叫我一声哥哥?”他的声音里带着似有若无的叹息声,还有一一丝悲伤。
江岁欢看着他的眼睛,“今夜侯爷和侯夫人不在,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认真地思考以后再回答。”
江昱爽快地答应,“好,你问吧。”
江岁欢转过头,再次看着平静漆黑的湖面,“如果我被楚诀和江媚儿扔进乱葬岗那日,就已经死了……”
“你知道以后,会为我报仇吗?”
江昱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是在今日,他肯定会毫不留情地帮江岁欢报仇,毕竟江岁欢才是他的亲妹妹。
可那个时候,他尚不知道江媚儿的为人,还把江媚儿当作亲妹妹,对江岁欢则十分冷淡。
如果江岁欢死在江媚儿和楚诀的手里,他那时候会难过吗?会为江岁欢报仇吗?江岁欢见他面色有些茫然,淡淡道:“你想好了再回答我,不用着急给出答案。”
“如果实在想不出来,你可以假装江岁欢真的死了,此刻这具身体里的我,并不是你真正的妹妹。”
“那么在知道这件事以后,你会为她报仇吗?”
江昱看着眼前的江岁欢,按照她的假设进行了想象,想象这具身体里是另外一个人,而他真正的妹妹,已经死在了京城外面的乱葬岗之中……
咚!
仿佛有一把大锤子用力敲在他的心口,他疼得弯下了腰,身体仿佛陷入了冰窟,冷得无边无际。
他咬紧牙关,缓缓说道:“我会!从前是我蠢,把江媚儿当作亲妹妹般宠爱,可我早就后悔了。”
“自从我醒悟以后,就恨不得把从前缺失的全部补给岁欢,我想要当这天下最好的哥哥!她在我心里,她值得这天下最好的东西!”
“若是她已经死在乱葬岗之中,我会为她报仇,亲手杀了楚诀,将他挫骨扬灰!虽然江媚儿已经被雷劈死了,这也不要紧,我会给她立一个恶人碑,让她遭受千秋万代的世人唾骂!”
“而且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江昱说完以后,天上的乌云慢慢散开,月亮重新出现了。
江岁欢道:“看来你的确很后悔。”
“是啊。”江昱悲伤地说道:“我一想起从前对你那么冷漠,就恨不得回到那个时候,狠狠打自己一顿。”
“太蠢了,实在是太蠢了,怎么能对自己的亲妹妹那样冷淡,反而去宠爱一个来路不明的人!”
江昱苦笑着摇头,“你当时还不爱说话,即使我那么对你,你也总是乖巧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不像现在这般伶牙俐齿的……”
说到这里,江昱的声音突然顿住,他眼神复杂地盯着江岁欢,“你和从前的性格大不一样了。”
江岁欢微笑着说道:“当一个人经历了生死,或许性格就会产生极大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