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义林摆摆手,让她先把话说完,闲钱不闲钱的暂时不重要,“你先说。”
赵云陵咬了咬嘴唇,然后伸手摊开了外国大学寄来的通知书,用五指比划出一个数目,“大概这个数”
周义林凝视着赵云陵比划的那个数字,第一时间便把目光往妻子的方向转去,口中轻唤一声:“小如?”
赵婉如先是微微蹙起秀眉,但紧皱的眉头眨眼间便似抚平的画卷般舒展开来,她轻点臻首,柔声说道:“倒也受得了。”
可赵云陵却忽地一下站起身来,连连摇头嚷道:“不行!这是你们拿来买房子的钱!”
“闭嘴,你年纪大还是我年纪大,听我的。”
赵婉如柳眉一竖,充分发挥身为姐姐的威压,镇得赵云陵不敢说话。
想起赵婉如曾经砸吉他的狠劲,她怂了。
“嚎吵哦”
这时,姐妹轮番响起的大嗓门如同浪涛般此起彼伏,硬生生把熟睡中的小周弦从美梦中惊醒。
小不点迷迷糊糊地睁开杏眼,软绵绵的四肢各摆各的,呈四仰八叉状歪靠在沙发上,年纪轻轻便有了未来的摆烂人预兆。
醒来后,小周弦还不忘打着哈欠,用那双睡眼惺忪的大眼睛盯紧在自己睡觉时进入家中的小姨。
两姐妹和这个小女孩对视了起码有半分钟,周弦才算是清醒了一些。她开始好奇地爬到妈妈怀里,然后仰头问自己妈妈:“妈妈,你们聊什么啊?”
赵婉如轻轻摸了摸女儿的头,微笑着解释道:“没什么啦,就是在商量小姨出去好远好远的国外读书书的事情。”
尽管心里并不会后悔,但她还是略显遗憾地看着注定会因自己冲动而受到委屈的儿女,有些抱歉地说:“就是吧,以后你和哥哥可能要睡在一个房间里了对不起啊。”
赵婉如坚定的目光从女儿身上转到妹妹面前,苦中作乐道:“等到小云假期回来,可能也得和小琴小弦两兄妹凑合睡一间房了。”
周琴扭头看着身旁的小姨,向他伸出了手,“没关系呀!我喜欢被小姨抱着,嘿嘿!”
在妈妈怀里躺着的周弦也像哥哥的跟屁虫般应和:“我也喜欢!”
赵云陵低下头,猛地扑向两个小家伙,把他们拥入怀中。
她的脸庞藏在两个小小的身躯之间,带有哭腔的声音微微颤抖,与忧愁一同回荡在两个孩子的耳畔旁,“我只是过来躲几天的我不出国留学其实也没关系,真的”
赵婉如的手穿过妹妹与自己儿女之间,随后轻轻抚上赵云陵的脸颊,带去眼角的半滴水珠,“笨蛋妹妹,能让你出去看看世面,继续读下去,我为什么不供你读书?”
赵云陵依旧低下头,仿佛两个孩子已是她心防前的最后壁垒,“要不是碰上姐夫下班回家,刚好在楼梯口堵住我了。其实我是想走的我真的不想麻烦到你们一家人。”
说着,她的眼眶渐渐湿润起来,泪水似缓慢的溪流,重新刻画着她精致的五官:“姐,我没想过要你们的钱。要是害得你们一家只能委屈住在小房子里,那我宁愿老实去找份工作上班,国内的大学也不读了。”
赵婉如瞪大眼睛,双手捧起她落泪的脸庞,使劲揉搓着她的脸蛋,“脑子有病,又不是自己不够聪明,有书还不读?”
接着,赵婉如放缓了语气,用着在场三个成年人都不可能相信的谎言安慰起她:“而且你知道的,我们生活追求还真没那么高。两房一厅其实也够用了,大不了主卧分一部分给义林当书房用呗。”
“不行的我小时候其实是打算大学毕业再出国的,这次不去真的没关系。”
赵云陵依然坚持己见,在抽泣中断断续续地表达着想法:“等我在国内读完本科,拿点奖学金慢慢走出去也来得及嘛。真的不用你们用买房的钱供我出国留学。”
赵婉如满脸疼惜地凝视着泣不成声的妹妹,她的双臂自然地张开,将这个在自己眼中永远像是小女孩的妹妹像儿时般抱入怀里,“哭什么啊?我是你姐,这种事情我不帮你,谁帮?”
赵云陵依偎在姐姐温暖的怀抱里,抽噎着说道:“那也用不着做到这个程度啊。”
这时,一旁的周义林看着亲密无间的姐妹,只是默默地把两个茫然的孩子抱到沙发角落,然后理性地分析道:“小云,你本来就具备这样的实力和潜力。而且这是一所好大学,能提前给你打好未来的基础。相比你在国内慢悠悠用四年时间存钱,这样的机会要更加划得来。”
赵云陵从姐姐怀里抬头,弱弱地看向她:“那你们怎么办”
赵婉如轻轻拍了拍妹妹的后背,接着打趣地说道:“那等姐姐老了,你养活我呗。我就不指望沙发上那两个小不点了。”
说着,她还朝着沙发的方向努了努嘴。
只见沙发上的周琴和周弦正欢快地打着滚儿,嬉闹玩耍得不亦乐乎。在旁人眼里,他们确实是一对傻子兄妹的模样,不值得期待。
但看见这两个小东西可爱的样子,赵云陵忍不住破涕为笑,眼眶中的泪水却依然不停地滚落下来。
她一边擦着眼角的泪花,一边坚定地点头应道:“好,我去敦敦以后一定玩了命的读书,我养你们一家子。”
“那姐夫我期待一下。”
她用手背擦干最后几滴泪水,然后充满自信地笑着说:“好好期待吧你们!”
心中那场因至亲之人所卷起的风雨已停,疲惫的牵牛花依靠在最为信任的篱笆旁,却不似残破的样子。
此时,含苞待放的花蕾得以窥见另一位亲人带来的阳光,温柔的光芒穿破灰暗的雨云,打碎心中的犹豫与迷茫。
在一缕日光之侧,紫色的牵牛花蕾如同奇迹般开出纯白的花朵
“我把姓给改了。”
在咩咩市那宽敞明亮的机场大厅里,赵婉如牵着两个孩子,目光疑惑地盯向前方那个正拉着行李箱,准备登机的妹妹,“你说什么?”
有那么一刻,她觉得妹妹是在开玩笑。然而,宋云陵的表情却是那样的平静而坚定。
宋云陵再次重复道,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一般,“我把赵改成宋了,跟了咱妈的姓。”
“你这样做好吗?”赵婉如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宋云陵微微仰起头,望向远处的天空,“我也觉得自己不配这样做。可只有这样,我才觉得自己自由了。”
曾经的笼中鸟,被自己的亲人所囚禁,亦被亲人所砸破多年以来的枷锁,有了远走高飞的自由。
在这座永远伴随着花香的城市中,笼中之鸟悄然低语,宛如春日里绽放的花朵般灿烂动人。
“姐,我以后可能就剩下你和姐夫两个家人了。所以啊,我要一辈子照顾好你们这个家。”
“以后,我来给你们养老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