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也只能听着女儿理直气壮道:
“我是让爹爹说话小心些,您没瞧见那宋家的下场吗?偷偷在家中说了一些对柳大人的不满之语,让家中仆从告了密,如今官府所有商路都不与宋家合作不说,还将之前宋家捐的银两全部退回了。”
中年男人便是心底再有不服气,也只能咽下去了。
这就是柳意的厉害之处了,也是她来了丰县之后,丰县的商户们才知道,她手中竟有许多打点好的商路。
向来官府的商路都是自己捏着,或高价让旁人使用,柳意却是个大方的,只要向她投诚了的,都给人用,她只从中抽成半分利,称得上是便宜无比。
宋家这出只能说是鸡飞蛋打。
按理说他们该庆幸柳意虽不是个好性子的,但是并没有因为一两句话就要杀了他们全家。
可到手的财路又被收回,满县的人都在挣钱,唯有自己还在原地打转,这心底又怎么能舒坦。
那一直不说话的小郎君也补充了一句:
“我今日听排水系统部门的许二说,宋家现在快急死了,恨不得八成的家产都奉给柳大人,只是柳大人并不收下。”
林家姑娘笑呵呵:“谁让他们家不谨慎,做了那杀鸡儆猴的鸡。”
她见父亲被震慑的差不多了,这才放下筷子,吐露出今日归家的目的。
“如今官衙人手不够,母亲也来入职吧,我问过了上司,母亲算账好,又识字,可去当会计。”
中年男人第一反应就是反对:“你们去了也就罢了,如何还要你母亲去?别瞎想了,吃饭。”
“爹爹,我问的是母亲,您还不知晓母亲想不想去呢。”
中年女人看了看丈夫,又看向满脸期待的女儿。
她的前半生里,十六岁之前,是被父母养在家中。
十六岁之后,就嫁到了林家来,生儿育女,操持家事。
这其中,外人看来是家中富贵,未曾尝过什么苦楚,可唯有自己才知道,那万事都要仰仗旁人,仰人鼻息的憋闷。
原本也没什么的,周围与她差不多家世的都是如此,和普通百姓相比,她的日子已算得上是顶顶好的了。
可自个心中知晓,到底还是有些发闷的。
人是有情感的,可她自生下来之后,就被教导着不可向丈夫索取情感,但要无条件的为丈夫提供情绪价值。
明明做着很多事,可总要被丈夫认为是在家中坐享其成,被他养着,因此他在外面受了什么气,都可以撒到她身上来。
从前不懂,可无聊时豢养了一只小狸猫之后,有一日丈夫的庶子在外丢了人,他气冲冲回家,莫名训斥正在用饭的她没有管教好儿女。
她心中憋闷,又不能当面顶撞丈夫,回到自己院落时,瞧见小狸猫正吃着饭,竟本能训了一句:
“还吃,成日里就知晓吃!”
这话与丈夫训她的话何其相似。
可她心底很清楚,小狸猫并没有犯什么错。
但她训它却理所应当,因为它是她养着的,它生气又如何,还不是要仰仗她来喂食。
那一刻,她突然浑身僵立。
也是那一刻,她明白了自己在丈夫面前的处境。
她对小狸猫,何尝不是丈夫对她呢。
可她改变不了。
那些本能生出的小委屈,总会被理性压下去。
十几岁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三十岁之后,便渐渐察觉到了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