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大夫这话,不免让众人吃惊。
宋颖回过神来,下意识道:“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欧阳大夫道:“将军受的是内伤,身体里还有些淤血,按理说,需得先排出淤血,再调理身子。但上一位医者,采用的却是直接调理的法子,也不能说不对,只是对于病人来说,要靠自己排出淤血,就会让病程变得更长,恐怕会吃些苦头。”
于忘忧浓眉一拢,问:“这才是伤口迟迟不愈合的原因么?”
“不错。”欧阳大夫正色道:“将军不但有内伤,还有皮外伤,因着淤血不散,拥堵在胸口,便会让人气闷、咳嗽,每日咳上十几次,又会牵动腰背的刀伤,自然是表里都难以痊愈了。”
宋怀谦沉吟片刻,问:“欧阳大夫,我的伤多久能好?”
欧阳大夫思量了片刻,道:“若是将军能不动武,静心修养,快则月余,慢则两月。”
宋怀谦长眉微凝,道:“我只怕等不了那么久了,可有更快的法子?”
欧阳大夫摇了摇头,“这已经是最快的办法了,若是将军不信,也可另请高明,只是,前头那位御医……恕老夫直言,要是不要用了。”
于忘忧道:“怀谦,我知你担心顺国再来攻打,但如今你的伤已经拖成了这样,便不要忧心别的了,抓紧调养好身体才是第一位的。”
宋颖也道:“是啊,大哥,你如今急也没用,还是先遵医嘱吧。”
宋怀谦轻叹一声,终究是点了头。
“有劳欧阳大夫了,邵威,送两位回去。”
邵威领命,便带着欧阳大夫和川柏出了门。
川柏今日一早便跟着欧阳大夫出诊,到了午后,还没吃上一口东西,早就变得饥肠辘辘,他跟在邵威后头,忍不住嘀咕道:“师父,还是侍郎府好啊,俞小姐至少还惦记着咱们用没用饭呢……”
欧阳大夫看了他一眼,“瞧你那点出息,就知道吃。”
川柏嘿嘿两声,又小声道:“不过,徒儿今日算是开了眼了,这有权有势的人家里,勾心斗角就是多啊!宋将军分明是国之栋梁,却遇上了庸医,那伤闹得差点把右胳膊都废了!今早的侍郎府更吓人,一个小妾居然敢如此毒害正室,当真是心狠手辣啊……”
“住口!”欧阳大夫低声训斥,道:“病人的私事,也是你能议论的?”
川柏也意识到了有些不妥,连忙捂了嘴,乖乖点头。
他下意识看了前面的邵威一眼,见对方仍然缓步前行,好似完全没有听见一般,这才放下心来。
“欧阳大夫,马车已经在门口等了,恕不远送。”
“邵大人客气了,多谢。”
邵威目送欧阳大夫两人离开之后,心中将方才川柏的话咀嚼了一番,才转身回了将军府。
卧房。
宋怀谦坐在榻边,正用干布一点一点擦拭着他的长剑。
宋颖则道:“大哥,这些事你就不能交给旁人么?仔细拉扯到了你的伤。”
宋怀谦目光依旧盯着眼前的长剑,这是他征战沙场的武器,一贯十分爱惜。
“无妨,不过一点轻伤,算不了什么。”
“小颖,你呀,就别劝你哥了。”于忘忧手里分明攥着茶杯,却喝出了酒的韵味,道:“他不伤成个废人,是不会死心的。”
话音未落,那擦剑的干布便扔到了于忘忧面前,他连忙一闪,才堪堪躲过,可惜手中的茶水却偏了偏,弄湿了自己的衣袍。
“啧啧,身子不好,好不让人说了。”于忘忧一面用帕子擦身,一面道:“你若是死了,也不知京城里多少小姑娘要哭鼻子了!对了,徐大人的乔迁宴,你去不去?”
“不想去。”宋怀谦将长剑收入鞘中,不假思索地答道。
于忘忧又道:“徐大人好歹是兵部尚书,这一次乔迁宴请,也是为他的告老还乡做准备,这宅子是圣上亲赐的,为表对老臣的重视,圣上还会携如妃一起前来,你若不去,只怕又要落人话柄了。”
于忘忧话音才落,邵威便回来了,他迈入房中,对宋怀谦一揖,道:“将军,末将已经把欧阳大夫送走,不过……方才末将无意之间听到了一件事。”
宋怀谦抬起眼帘,问:“什么事?”
“欧阳大夫在来将军府之前,似乎在为兵部侍郎的夫人诊病,听他们的意思,那俞大人的后宅似乎有些不太平。”
宋颖听了这话,耳朵都竖了起来,问:“此话怎讲?”
邵威便将自己方才听到的话重复了一遍。
“总之,那俞夫人的状况不大好,所以俞小姐上次才去仁心医馆求医。”
邵威说完,一旁的邵武便忍不住嘀咕道:“一个妾室还敢毒害主母?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宋颖一本正经道:“后宅便是女人们的战场,明枪暗箭、阴谋诡计,防不胜防!尤其是女人多的地方,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人淹死!”
于忘忧笑了声,道:“如此看来,小颖也吃过亏呀?”
宋颖闻言,轻咳了声,才道:“我乃护国大将军之妹,怎么可能与那群女人计较?若不是为了探一探各家的虚实,我才懒得去什么雅集诗会,与那些个娇滴滴的小姐们虚与委蛇。”
宋怀谦听到这里,便道:“小颖,大哥知道你能干,但若不喜欢应酬,也可以不去,不必勉强自己。”
宋颖笑道:“大哥放心,我不过是去走个过场,免得人家说我们武将之家不通人情……不过话说回来,那俞小姐在家中要如此防着妾室,想必日子过得十分不易,她爹定然是个糊涂蛋,不然也不至于如此宠妾灭妻。”
话音落下,宋怀谦忽然问:“俞大人会否去参加乔迁宴?”
“这……”邵威和邵武对视一眼,邵威答道:“末将不知,不若末将想法子打听一下?”
于忘忧笑了笑,道:“那俞大人在兵部侍郎的位置上待了这么久,眼看着就要熬出头了,怎么可能不去参宴?这可是在圣上面前冒头的好机会。”
宋怀谦轻轻转动手上的扳指,思量道:“如今徐大人临近致仕,已无心政务,我之前提的军备统管新策,也被他拒了,若是从俞大人身上入手,也未尝不可。”
于忘忧抬眼看他,道:“你这意思是,愿意去乔迁宴了?”
宋怀谦眼眸微眯,沉声说:“我们不但要去,还要备一份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