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若是他非要强求呢？
对，就是这一句话。
所以，天启帝和师父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天启帝要如何强求。
云初微将信看了一遍，发现师父说了很多，但是关于这件事的，没有几句。
“陛下身体每况愈下，常常担心自己的身后名，困于史书名声和后世评价。可是，这种史书名声和后世评价，都不是他可以控制的！如今，史家和百姓已经隐隐形成陛下导致天下民力凋敝、流民众多的评价，可以预见，口碑不会太好。若是他非要逆转自己的口碑，只怕需要做出很多可怕的事情来。有些时候，你看着便可，不必劝阻！”
云初微看着那一封信，沉默下来。
她沉思许久，依然不太明白师父信中写的“可怕的事情”是指什么事。
她不由得开始回想，上一世，天启帝做了什么？
他似乎，什么都没做吧？
不对！他下了罪己诏，然后开始推行仁政。然后开始轻徭薄赋、休养生息。他将谢晟继位后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将谢晟即位后，该走的道路，也都规划好了。
百姓对他的评价是什么呢？
前期征战四方，开疆拓土。晚年错信奸佞，造成叛乱，害死最爱儿子。后幡然醒悟，痛改前非，施行仁政。
不失为千古一帝。
云初微对着窗户，坐了许久。
上一世，她帮着天启帝平定了叛乱之后，开始帮着他推行那些仁政。
她当时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她甚至觉得，天启帝也是心系百姓，心系天下的。
可如今，有了师父的这一封信，她不得不考虑，天启帝所做的，到底是为了逆转他的名声，还是为了天下百姓！
而且，还有一件更可怕的事情。
上一世，天启帝下的罪己诏，里边写他最重要的过错是什么？
错信小人，造成叛乱，害死最宠爱的儿子宣王殿下和宣王满门。
如此描述，错的是天启帝吗？
错的是那些小人啊。
大家提起天启帝的过错，就成了晚年糊涂，错信佞臣。
与此同时，真正导致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的原因，都被轻轻揭过了。
没人再说起天启帝穷兵黩武、好大喜功、导致民力凋敝、流民百万。
她之前一直觉得，虎毒不食子，天启帝没有理由杀谢暄和宣王府的所有人。
现在，她明白了，兴许，这就是理由。
谢暄和宣王府满门的死，将天启帝的过错定在了错信奸佞上。
用宣王府满门的死，掩盖他真正的过错，这就是动机。
接受了这个设想后，前世无法解释的种种，似乎都有了答案。
江晚秋和霍清珏，本来就是忠于天启帝的人，他们听从天启帝，将那些陷害谢暄的东西放进宣王府，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难怪，谢暄想方设法要见皇帝，皇帝却并不见他。
难怪天启帝不让她插手谢暄和宣王府的事情。
难怪后来，她既见不到江晚秋和霍清珏，也保不住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