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开始要泛白的时候,加贺费了很大的劲,才能让自己从床上起来。他像爬的一样走到急救箱的地方,为自己的伤势换绊创药布。他想要湿药布,但是急救箱里没有了。
他不想去看医生,因为没有那样的时间了。
到了七点半,旅馆的餐厅开了。他收拾好行李,慢慢走到餐厅用早餐。事实上他一点食欲也没有,可是,不吃的话,他恐怕随时都会昏倒。退房后,他把行李放在玄关旁的寄物柜。他已经没有力气拿行李走路了。
问过租车行的地点后,加贺走出旅馆。外面在下雪,天气一冷,身体的疼痛感立刻鲜明起来,刚刚才吃下去的早餐,差点因为疼痛而想吐出来。租车行有点远,脚底下又滑,加贺一路跌倒了两次。他不希望有人来扶他,因为他全身都在痛,别人的轻轻一碰,恐怕会让他痛得跳起来。
到了租车行后,他向老板要求租自排的车子。
“这种天气没有人来租车,所以车子都在店里,你想要什么车子,就自己挑吧!”车行的老板说。加贺的左脚完全不听使唤了,光是把脚踏出去,就让他疼痛难耐了,根本无法踏离合器,所以也只能开自排的车子。
不只左脚,左手也像死了一样,无法握方向盘,身体痛到不能系安全带。雪愈来愈大,绑着铁链的轮胎是跑不快的,今天一天能开多少距离呢?真是令人怀疑。
车子没有开到二四一号公路,也没有开到三九一号公路,只在其间的乡间道路行走,沿着钏路湿原的路北上,朝向阿寒国立公园。这一路会经过鹤居村、弟子屈町,然后到达摩周湖或屈斜路湖。加贺只知道这条路。十几年前和通子蜜月旅行时,租车行走的路线,就是沿着这条路北走,游览了摩周湖、屈斜路湖和阿寒湖。
但是那时来这里之前,他们曾经先去游览了洞爷湖,并且开车子绕洞爷湖一圈。在他的记忆里,车子能沿着湖绕一圈的,只有洞爷湖。
那次的蜜月旅行,他们一共游览了四个湖。当时通子也很想去saroma湖和能取湖、网走湖看看,但是时间不够,所以没有去成。因此,除了去过的四个湖外,加贺对其他的湖的情况并不了解,也不会知道saroma湖的周围有没有可以看到湖面的旅馆。不过,加贺认为通子一定在那四个湖的其中之一附近。而且,她是前天打电话给中村的,现在很可能还在那个湖的附近。
或许加贺的想法有点过于浪漫。他认为通子搬到钏路已经五年了,可能已经去过saroma湖或能取湖了,因此应该不会在那里,况且她在电话里告诉中村,看了一天的湖后,想和加贺说话,所以应该是和加贺一起去过的地方。
如果她在那四个湖中的某一个湖附近,用排除法来研究她在哪一个湖附近的话,第一个要排除的,是摩周湖。摩周湖的附近没有旅馆街或观光街道,湖上没有游湖的船只,湖岸也没有散步道,只能从高处的了望台俯视湖面。
其次可以排除的是洞爷湖。洞爷湖太远,在室兰以西,北海道的地形呈“一”字型的东西走向,以今天的天候看来,今天开一天车也到不了洞爷湖。剩下的就是屈斜路湖和阿寒湖了。今天可以找的地方,就是这两个湖的附近。
雪没有要停下来的样子。雨刷忙碌地动着,前面的雪瞄准车子的前窗玻璃,大量地降下来,然后因为车子的速度,而飞向两旁。北海道的道路除了沿着山开拓的路外,都像机场的跑道一样直,而且路的两旁几乎不见住家。
看着从天上飞降下来的雪,加贺想起十年前的事。那时加贺也像现在这样,手握着方向盘,通子坐在旁边的副驾驶座上。已经游览完四个湖了,通子突然问加贺:“四个湖里,你最喜欢哪一个?”
“这个嘛……摩周湖吧!因为它很神秘。”加贺的答案很平庸。
通子“嗯”了一声后,说:“我觉得摩周湖还好,但它没有我期待中的那么好。我呀——”通子像在撒娇一样,发出有点鼻音的特殊声音。
“唔?”???????
“我觉得阿寒湖比较好。”
“哦?因为那里有绿球藻吗?”
“不,不是那样。阿寒湖本身当然很漂亮,但是我喜欢的是它周围的街道,还有虾夷村。”
加贺记得当时自己还颇为认同通子的想法。通子当时还说了:“我觉得好的街道的条件,就是有我喜欢的咖啡馆,有好的精品店和服饰品店。将来如果有机会搬家,与其选择好山好水的景色,我宁可选择生活机能好的市街。”
通子说的虾夷村,就在阿寒湖的旁边,那里的房舍全部是木造的,是独特的虾夷族居住区。这个虾夷村可以说是为了吸引观光客,而特别兴建的民俗村,村内一间间的房舍,都是贩卖艺品或服饰的商店,有些店的店头还饲养着狸,来招徕顾客;也有租借虾夷族服装给观光客,让客人拍纪念照的商店;还有些店家的二楼是咖啡馆。虾夷村广场的尽头,是集会的场所。晚上的时候,集会场里有虾夷民族技艺的演出,表演给住在附近旅馆的观光客看。通子好像很喜欢那个虾夷村,一直说一定还要再来,结果那天晚上他们改变了既定的行程,投宿于阿寒国际饭店。
一定是阿寒湖!中村在电话里提到湖的时候,加贺就想到阿寒湖了。虽然说屈斜路湖和洞爷湖的周围也有温泉乡,也有不少饭店、旅馆,但是加贺马上想到的,却是阿寒湖。
加贺身上的抽痛一直没有停止过,再加上路况不良,车子的震动更让他痛得难以忍受。而且,短暂的清醒之后,浓浓的睡意正不断地侵袭着加贺的神经。虽然这些都是他早就能料想到的情况,可是他还得开车开得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