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被虫咬的地方不在国公府……”苏衡观察着锦儿每一个最细微的表情变化,原本只是讹他,慢慢的就发现讹对了,“而是在一个水草茂盛的河边,或者野地里。”
“此人两面三刀,利用的正是国公大人对你的关心和牵挂,你一厢情愿地认定是为了国公大人好,却没想过,万一你发生意外夭折了,国公大人怕是撑不下去的。”
“而那个人,多半是你们口中的华郎中。”
锦儿仿佛瞬间被扎成了一个标本,张大了嘴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如果真的足够聪明,就应该事无巨细地告诉国公大人,”苏衡再补一刀,见他缓过来以后,才继续要求,“说吧,那个地方在哪里?周围有哪些建筑或是见过哪些人?”
“还有,你被咬之前到底做了什么?”
锦儿蹭地站起来,两个小拳头捏得死紧,小胸膛起伏得厉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这么愚蠢?!”
苏衡眼角一弯,视线温暖而明朗:“不,你只是心地纯良,不知人心险恶。”
锦儿的泪水夺眶而出,嚎啕大哭:“啊……呜……嗷……”
苏衡静静地等了一刻钟,才清了清嗓子:“事态紧急,把眼泪咽回去,以后有很多时间哭。你这么聪慧,应该分得清轻重缓急。”
锦儿梗着脖子,闭紧嘴巴,与苏衡对视片刻,抽噎着回答:“我在马车上睡着了,到那儿就醒了,上车又睡着了……”
“……”苏衡扁了一下嘴,这个下三滥的华郎中给锦儿用了什么药?!对孩子的身体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锦儿见苏衡的神情突然狰狞,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什么,赶紧辩解:“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一上车就困,一下车就醒了……”
“你原本是要去做什么?还是看什么?”苏衡追问道。
锦儿抽抽答答地说:“阿祖爷身上有刀枪伤的病根,每年寒冬就疼得厉害,常常会起不来床,阿爹请遍名医、各种药喝了不少,也不见好转,只有大夏天才能好转许多,天气一冷又不行。”
“而且我还发现,阿祖爷吃了很多药,吃食也不香了。”
“华郎中说,刀枪病根是可以除根的,那些名医也不是草包,只是好的药材太难得,用好药材制药还需要适宜的节气……他为阿祖爷种了一亩黑骨藤,等那些藤长得比我家屋子还要高,就可以砍了入药……”
“那日我央他看黑骨藤长得多高,能不能入药……”
锦儿被苏衡毫不留情地扒下了令人厌恶的熊孩子的外壳,只剩下关心阿祖爷的聪慧孩童,眼角挂着泪,惴惴不安地说:“没有其他的了。”
苏衡放柔了嗓音:“你这么聪慧,还记得那亩黑骨藤的地什么样?周围有什么?或者闻到什么气味?”
锦儿用力点头,吱吱唔唔地:“我答应了阿祖爷不下床的,你……能不能过来点?”
苏衡拽了一张矮几到锦儿的床榻边,盘腿坐下,从包袱里抽出便携本和炭笔:“你说,我画……”
锦儿的复述能力很不错:“那天天气很好,下了马车可以听到水声,还能听到鸟儿叫,有许多土坡树草还有花,远处有河……”
苏衡一言不发,不给提醒,也不加暗示,把锦儿说的都画下来,半个时辰后把纸页给他:“像不像?还有什么需要调整的?”
锦儿特别认真地看完:“没了。”明明是郎中,为何画画这么好?还有,这个画看起来好特别,与阿祖爷书房里挂的完全不一样。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认识吗?”
苏衡摇头,眨着泛酸的眼睛,又甩了甩左手腕,才把纸页收好。
锦儿忽闪着眼睛,调皮的孩子气涌出来,很自来熟地问:“阿祖爷说,你也是国都城人,为什么你不认识?你不认识路吗?”
苏衡决定收回对锦儿的赞许,瞎说什么大实话,然后把纸页递到窗外:“鹰哥,看一眼,这是什么地方?”
下一秒,纸页就被收走了,却没听到郑鹰回答,还伸进来一只手。
???
苏衡探头一看,与倒挂的郑鹰面面相觑,“画呢?”
郑鹰一脸无辜,眨了眨眼睛。
苏衡这才看到手里拿着纸页、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起的赵国公,以及紧紧拽住赵国公胳膊宽袖的雅公子。
!!!
啊这……大邺极尊敬贵的二位,这样光明正大地听壁角合适么?
不对,他们到底听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