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挂, 星光漫天,夜晚的山风带着凉意,拂过营地树林,声浪一浪接着一浪, 草地里不时有虫吟。
苏衡和赵先机提着灯笼在医舍里巡夜, 赵礼军医估错了, 即使军士们的病情趋于稳定,但是因为他们之前的身体太差, 也不时会有突发情况, 两个时辰抢救了三名病患,忙到天蒙蒙亮才能坐下来喘口气。
“衡哥,喝点水吧?”赵小胖学苏衡的样子, 站在医舍门外。
苏衡摇了摇头, 就算排除了疫病,日常接触病患的血液污物, 也有造成感染的机会, 还是小心为好。
苏衡每每遇到这样的病人就会想, 如果营地的住宿条件、饮食和四季衣物都能改良一些, 或者能有黑骑的配备,现在医舍里能少掉四分之三的病人。
忽然就明白雅公子执意而来的原因, 也了解他内心深处的愤怒——
军防最费钱财,他处心积虑地与各国周旋谈成大宗交易订单赚大钱,为戍边营地的装备和配置操心,结果本该花费在营地的银两被克扣私吞, 军士们过得苦不堪言。
大邺皆知戍边苦,可是,本不必如此!
钟昕在神秘的运宝司磨去了温暖的笑容和眼神, 却没被磨掉“小太阳”的内心,还是他,没有任何改变。
“衡哥,你笑了?”赵小胖看到苏衡口罩外的眼尾笑纹,“好难得。”
苏衡扭头进了医舍。
“衡哥今天是怎么了?”赵小胖下意识挠头,伸手又放下来,衡哥说了,穿着隔离衣不准有这些小动作。
……
医舍的烛火很亮,药舍的烛火也一样,雅公子一刻都没闲着,伸手在药舍的窗户上敲出一阵响动,片刻以后,郑鹰应声而来:“雅公子,有何吩咐?”
雅公子站起身,拿出运宝司的特制钥匙,打开了一墙之隔,药舍库房门。
郑鹰立刻举着烛架跟上,跟着雅公子的脚步走过一排又一排架子,比起坠鹰峰曾经的药舍库房,这里的库存算是非常充足了,成药按照药物属性的不同,分装在不同颜色的瓷瓶里,摆放得整齐有序。
看来军医魏仁虽然哪儿都讨人嫌,库房药品摆放还是用了不少心思。
雅公子从衣袖里取出一个浅绿色的小瓷瓶,打开软塞,自己闻了一下,又让郑鹰闻了一下。
郑鹰立刻回答:“这是大邺戍边营地药目第一位的金创药,出血初期可以止血,遇到青紫内伤也可以活血,现由魏家药铺主制,其实是以前苏行远太医研制的配比,不得出售。”
雅公子把小瓷瓶转了个身,又递给郑鹰。
郑鹰清晰地看到瓷瓶上的殷离皇族标记,不由怔住。
雅公子又取出一个小瓷瓶,给郑鹰看。
郑鹰看到燕宛标记时,后颈一阵凉意,有人私吞戍边营地的军饷,还有人倒卖营地的成药?!这层层盘剥的手段,实在让人心寒。
雅公子随机抽查各种颜色的瓷瓶和药柜,闻一闻味道,看一看性状,走过大半个库房,经过一段空地,发现后面的货架和药瓶药罐都蒙了灰。
“雅公子,您看,这货架的位置被人改变过,前面和后面的木架故意放得比较挤,空地是特意留的。”郑鹰举着烛架,木架药瓶上的灰尘看得特别清楚,这前后差距也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