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飞黝黑脸庞实在看不出喜怒哀乐,只是声音震的别人耳膜发颤,“若不是和蛮子结仇太深,老夫一枪挑了这王八蛋!”
郭熙安抚道:“飞将军息怒,这做买卖么,开价压价再正常不过,再说他只是一个使节,又不是大人物,等到秦帅来到碎叶城,咱们再好好和他详谈。”
金飞冷哼一声,比起蛮牛的力道都足,“听说莫奚官带着七万复州兵降了?”
郭熙唏嘘不已,点了点头,“是。”
金飞怒气冲冲说道:“一仗没打就降了,莫太岁?呸!摸他奶奶个腚的,牛皮吹得比天大,一开打变成怂包。你们俩还是结义兄弟,不是说好同年同月同日死吗?头一块磕在地上有啥用,他妈的一块掉在地上才有用。”
郭熙长吁短叹道:“人心不古啊。”
西疆的天气,比起女人的心思都难以捉摸,入秋后,反而越来越热,印证了秋老虎余威。
李桃歌一袭白袍,挽起混元髻,赤足盘膝床榻,有几分道门弟子神韵,口中接过赵茯苓递来的葡萄,落子后顿觉不妙,含糊喊了声:“下错了,我要悔棋!”
对面的周典任由他撤回棋子,无奈道:“四十手悔了五手,谁下棋像你一样?”
“萧爷爷啊!”
李桃歌理直气壮道:“他老人家教的,说这棋盘如国土,讲究寸土必争,谁拉不下脸谁就吃亏。国子监里的博士听国子祭酒的,国子祭酒听萧爷爷的,他老人家的话,总归有几分道理。”
周典好笑道:“整个朝廷的官员都知道,萧大人是出了名的臭棋篓子,而且喜欢赖棋,与圣人手谈时都要偷子,你怎么好的不学,偏要学他老人家。”
李桃歌轻轻一笑,随意落下黑子,说道:“他老人家在棋盘下了一辈子棋,仕途中可曾走错半步?”
周典呆住。
萧文睿这一生,二十岁及第,三十岁进入三省六部,四十岁担任国子祭酒,五十岁任吏部尚书,桃李满天下,春晖遍四方,被誉为朱紫袍将,顺风顺水,非常人所能及,别说走错,歪都不曾歪过。
李桃歌望着棋盘,若有所思道:“萧爷爷已递了辞呈,想要致仕退隐,圣人以国事跌宕为由,又将他请了回来,如今少了一个杜斯通,不能再少一个萧文睿,我爹纵然有三头六臂,也得活活累死。如今复州七万将士归顺朝廷,本是天大的好事,他们以前吃的是郭熙的粮草,如今多了几万张嘴,下个月才秋收,确实令人头痛。萝鹫王爷送的牛羊,还有五千来头,我想留着圈起来下崽,不能再犒劳将士了,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想想之前动不动杀羊烹牛,简直是败家子行径,我让莫良辰把附近的粮商都喊来,先找出应对办法。”
周典说道:“李相若是有粮,肯定会优先调拨到西北大军,送粮送的慢,肯定有难处。”
李桃歌揉着太阳穴说道:“武将命薄,文官伤脑,朝廷的俸禄,一般人真吃不惯。”
一盘棋还没下完,莫壬良带着十几名商贾来到二人面前,个个都是破衣烂衫,似乎脸上还抹了黄土,不像是财主,更像是难民。
动荡之际,他们这些商人就是肥羊,谁见了都想弄点肉,听闻是李相之子钦差御史召见,谁心里能不慌?于是将自己弄成叫花子模样,即便是挨刀,也能凭借凄惨模样,少挨几刀。
李桃歌见到这些商人故意扮惨,会心一笑,说道:“各位都是有名的巨贾,咋看着都是叫花子,袍子打满补丁,靴子露出脚趾,看来复州的钱粮,都让莫刺史独吞了。”